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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今日,有少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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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会的内容乏善可陈,无非是方姐对着行程表,逐条确认接下来半个月在京市的通告。秦玉桐单手支着下颌,目光落在酒店窗外。维多利亚港的上空积着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一场大雨蓄势待发,让整座城市都显得压抑而沉闷。
    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会议结束,助理开始最后整理行李。秦玉桐换上一身低调的休闲装,戴上棒球帽和口罩,准备动身去机场。方姐还在不放心地叮嘱:“回了京市先回家好好歇两天,秦先生前两天还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去呢。”
    “嗯。”秦玉桐心不在焉地应着,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无意识地划过。
    还是没有任何新消息。
    她自嘲地弯了弯唇角,将手机塞回口袋里。也好,断得干干净净,省得自己胡思乱想。什么挡风遮雨,梦话而已,亏她还当真了片刻。
    去机场的路上下起了瓢泼大雨,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疯狂地来回摆动,发出单调又催眠的噪音。车厢里冷气太低,秦玉桐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侧头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霓虹街景,第一次觉得香港这座璀璨的欲望都市,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萧索。
    抵达赤鱲角机场时,雨势丝毫未减。方姐办好托运和登机牌,一行人穿过VIP通道,走向休息室。距离登机还有四十分钟,时间不紧不慢,刚好够喝杯咖啡。
    秦玉桐刚在沙发上坐下,摘掉帽子,一抬头,动作就那么僵住了。
    不远处的落地窗边,站着一个男人。
    他背对着这边,正拿着手机讲电话。肩宽腰窄,线条流畅得像一幅精心勾勒的速写。哪怕只是一个背影,那份从容矜贵的气度也足以让人过目不忘。
    空气中,若有似无地飘来一丝清冽的雪松冷香。那股味道,与梦里别无二致,瞬间将她拖回那个湿漉漉的荒唐梦境。
    秦玉桐几乎是下意识地想把帽子重新戴上,假装自己只是个路人。
    可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恰好在那一刻结束通话,转过身来。视线精准无误地越过人群,落在了她身上。
    看到她时,商屿眼中并无太多意外,只是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像是早就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他迈开长腿,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方姐和浅浅都愣住了,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碰见这位她们只在财经杂志上见过的香港巨富。
    “秦小姐,”商屿在她面前站定,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咁快走啊?”语调温吞,却莫名地比平时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缠绵意味。
    秦玉桐捏紧了手里的登机牌。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扯出一个客套的微笑:“嗯,商先生。京市还有工作。”
    “哦?”他尾音微微上扬,拖长了声调,听起来意味深长,“工作紧要,定系……唔想见到我啊?”
    秦玉桐的脸颊倏地一热。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被看穿了伪装的刺猬,浑身的尖刺都尴尬地竖着。
    “商先生说笑了。”她垂下眼,避开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商屿笑了一声,笑声沉磁,顺着空气钻进耳膜,让她耳根都开始发烫。他忽然向前倾身,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我订了文华厅,想请你食餐饭。”
    秦玉桐心头一窒,下意识地后退了半分,拉开那份危险的距离:“不巧,我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她晃了晃手里的登机牌,仿佛那是什么护身符。
    “我可以让它等你。”商屿说得云淡风轻,仿佛让飞机延误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他看着她,眸色渐深,“一餐饭时间都冇?”语气里没有强迫,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引力。
    秦玉桐咬住下唇,心乱如麻。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拒绝,然后头也不回地登上飞机,将这个男人和他带来的所有混乱都抛在香港。可情感上,却有一股说不清的冲动在叫嚣。
    她想起了那个梦,那个荒唐、真实到让她面红耳赤的梦。
    鬼使神差地,她脱口而出:“我昨天晚上……梦见你了。”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像什么?欲拒还迎的邀请吗?
    商屿闻言,先是一怔,随即那双深褐色眼眸里漾开一丝真正的笑意。
    “哦?”他慢悠悠地问,“梦见我咩啊?”
    秦玉桐的脸全红了,从脸颊一直烧到脖子根。她怎么可能告诉他,她梦见他把自己按在玻璃上,用那种磨人又恶劣的方式,一遍遍地……
    她别开脸,声音又低又硬,带着恼羞成怒的意味:“没什么好事。”
    “唔系好事啊……”商屿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忽然伸出手,在她来得及反应之前,用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腕。男人的指尖带着常年握笔和签文件的薄茧,温度却比她想象中要烫。
    “但系我好想知,”他凝视着她,目光灼灼,“究竟有几唔好。”
    广播里,甜美女声开始播报飞往京市的航班开始登机的通知。该走了。
    她猛地抽回手,终于回过神,指尖还残留着他指腹薄茧的粗糙触感。她甚至不敢再看商屿的眼睛,怕自己会做出什么傻事。
    “商先生,我真的要登机了。”她不等说完就转身
    想往登机口的方向走。
    方姐和浅浅也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准备护着她离开。
    然而,秦玉桐刚迈出一步,手腕就再次被轻轻扣住。
    商屿抬眸看向方姐,唇角依然挂着那抹淡得近乎礼貌的笑意,“方小姐,”他竟然用的是标准的普,声线沉稳,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秦小姐的行程,我会负责。你们先返京,后续工作让Leo同你对接。”
    方姐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这位在娱乐圈里呼风唤雨、八面玲珑的金牌经纪人,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了完全不知所措的神情。
    这已经不是暗示,是明示了。商屿,香港商界的无冕之王,要亲自“负责”她手下的艺人。这背后意味着什么,方姐简直不敢深想。
    “这……”方姐艰涩地开口,目光在秦玉桐和商屿之间来回逡巡。
    被这样眼神看着,秦玉桐下意识用力想挣开他的手,他却扣得更紧了些。温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从相贴的皮肤传来,她又羞又恼:“商屿,你放手!”
    闻言,商屿非但没松,反而低头,“唔好意思,”他又切换回那种缱绻的粤语调,“你话梦见我,我好想知下文。”
    “一餐饭而已,秦小姐赏个面?”
    他的气息,他的声音,他手上的力度,都在构建一个无法逃离的牢笼。
    去,还是不去?
    去,意味着打破她为自己设下的所有防线,踏入一个全然未知的危险领域。
    不去,她心底那个被梦境勾起的魔鬼,却在不甘地嘶吼。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抬起头,不再看商屿,而是望向满脸忧色的方姐和浅浅。
    “方姐,浅浅,你们先回去吧。”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说我有点急事,晚一天回去。后续……后续我再联系你。”
    方姐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点了点头:“你自己……注意安全。”之后没再多问,拉着一脸懵懂的浅浅,快步走向了登机口。作为一名合格的经纪人,她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
    直到方姐她们的身影消失在登机廊桥的拐角,商屿才缓缓松开了她的手。退后半步,重新拉开一个绅士的距离,仿佛刚才那个略带强硬的男人只是她的错觉。
    “走吧。”他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从机场VIP通道离开,一路走向停车场,商屿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他没有再碰她,甚至连话都很少说。
    外面瓢泼的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剩下湿漉漉的地面和空气中清新的水汽。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静静地停在专属车位上,司机早已恭敬地等候在一旁。
    商屿亲自为她拉开车门,手掌妥帖地护在她头顶,防止她碰到车框。
    外面凉气嗖嗖的,但座椅的温度却被调得刚刚好。秦玉桐一坐进去,就感觉被温暖干燥包裹。
    窗外的霓虹灯光一闪而过,在她白皙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她一直沉默着,看着窗外,仿佛在欣赏这座城市的夜景。实际上,她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心脏还在不争气地狂跳。
    “在香港这几天,习唔习惯?”商屿的声音忽然在安静的车厢里响起,打破了沉默。
    “还好。”她言简意赅地回答,视线依旧没有转过来。
    “听讲,你唔钟意香港潮湿天气。”他又说。
    秦玉桐终于回过头,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她没想到,连她随口抱怨的一句话,都会传到他耳朵里。这个男人对她的关注,似乎远超她的想象。
    商屿迎上她的目光,笑了笑:“所以订了文华厅,高处干燥些,维港夜景也不错。”
    文华东方酒店顶层的文华厅,是全香港最难预订的餐厅之一,以其私密性和绝佳的视野闻名。此刻,整个餐厅空无一人,只有他们这一桌。侍者为她铺好餐巾,倒上柠檬水,然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整个空间安静得只剩下舒缓的古典乐和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我阿妈是苏州人,”商屿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牛排,“她很喜欢昆曲,但唔钟意香港的夏天,总觉得黏腻。”
    秦玉桐握着刀叉的手一顿,抬眼看他。
    她没想到他会主动谈起自己的家庭。在财经杂志的描述里,商家是一个极其注重隐私的传统豪门,商屿的个人生活更是一片空白。
    “我同她不亲近。”他似乎没注意到她的惊讶,继续用一种平淡到近乎冷漠的口吻叙述着,“我六岁就被送到英国读寄宿学校,一年见不到她几次。她对我最大的期望,就是我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不要给商家丢脸。”
    那双深褐色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情绪,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她教我万事以利益为先,教我婚姻是筹码,教我感情是最无用的东西。”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拿起酒杯,轻轻晃动着里面深红色的液体。
    “秦小姐,你信不信,我三十年人生里,从来没有人问过我,开不开心。”
    眼前的男人,坐在璀璨的夜景前,衣着考究,举止优雅,拥有着普通人几百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财富和权力。可他说出这番话时,那份笼罩在周身的矜贵与疏离,却透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孤寂。
    难免让人生出几分怜惜。
    “那你……开心吗?”她嗓音都染上几分温柔。
    商屿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微微一怔。
    随即,脸上笑容不再是之前那种客套疏离的弧度,而是真真切切地漾进了眼底,像冰封的湖面裂开一道缝隙,有微光透了出来。
    “今日,有少少。”他说。
    这顿饭,他们聊了很多。从昆曲聊到莎士比亚,从电影聊到建筑。秦玉桐惊讶地发现,商屿远非财经杂志上那个冷冰冰的商业符号,他博学、风趣,对艺术有着极高的品味和独到的见解。她几乎要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他们之间那份心照不宣的暧昧与试探。
    直到餐厅经理走过来,恭敬地提醒:“商先生,已经凌晨两点了。”
    秦玉桐才如梦初醒,一看手机,才发现有十几个方姐的未接来电。她顿时有些慌乱:“这么晚了……我该回去了。”
    飞往京市的末班机早已起飞,今晚,她是注定回不去了。
    “我送你。”商屿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站起身。
    “不用了,我住的酒店不远,我自己……”
    “我的意思是,”商屿打断了她的话,眸色在水晶灯下显得格外深沉,“我送你回京市。”
    秦玉桐傻乎乎的:“现在?”
    “嗯,现在。”他答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说“我们去散个步”一样简单。
    “我的私人飞机在等你。”
    “总不能,”他顿了顿,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让你梦里的事,再拖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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