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散
次日清晨，一则新闻犹如平地惊雷，在平县炸响。
平县林业局局长李富生实名举报县委书记李德发贪污受贿，以权谋私，谋财害命。
违规批准煤矿生产致人死亡，事后包庇纵容他人销毁证据。
利用工程承包等机会，为煤老板谋取利益并收受巨额回报，形成了权力与资本的利益输送链。
……
桩桩件件，证据充分，条理清晰。
厚厚一摞诉状送到周蔚桌上。
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编纂出来的，而是经年累月坚持不懈记录下来的证据。
可见其举报的决心和毅力。
周蔚没有给李德发反应的时间，直接从当地军方调人，火速将其抓捕，看押候审。
又在几处煤矿废弃钻井下找到十几具被藏起来的矿工尸体。
坐实了杀人的罪行。
树倒猢狲散。
李德发这个保护伞一倒台，底下的煤老板抓的抓，逃的逃，剩下的像没头苍蝇一般没了主意。
李德发的家人躲在家里闭门不出，往日阔气的大铁门如今被百姓们用烂叶子臭鸡蛋砸得一塌糊涂。
剩下的一众领导班子人人自危，不敢多言，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被抓进去的倒霉蛋。
萧逸拿着从李德发办公室搜出来几封书信放在周蔚桌上。
“这是李德发和罗青荣往来的书信，里面涉及到利用矿难合谋杀害涟平和雇凶杀人的内容。”
“证据确凿，两边都可以定罪了。”
周蔚点点头，没有去看那些信。
左不过都是些败军之将罢了。
萧逸默了默，“老爷子知道您来了平县，打电话来、说让您尽快回去。”
周蔚淡声说道，“不必理会。”
周蔚这一步迈得太大，手直接越过上面那位伸到这里，师出无名，难保不会出事。
周洪涛气的要命，这件事周蔚根本没有和家里商量的意思，甚至还让人瞒着他们。
如今翅膀硬了，越发难管束了。
“…而且、老爷子好像已经知道小姐也来了。”
周然来平县的事，周蔚提前知会了学校老师，假装出她还在学校练舞的假象。
甚至连谢眉和周耀辉都不知道这件事。
周洪涛十分警惕周蔚的行动，他把这两年周蔚的叛逆归结到周然身上，是周然让自己引以为傲的孙子
一次次脱离掌控。
是以，他对这个孙女愈发嫌恶不喜。
当周蔚一有风吹草动，便会让人去查周然的情况。
周蔚闭了闭眼，轻揉眉心，似乎在做什么重要决定。
半晌，“今天晚上就让厉行送然然回京，动静小些。”
“要是…然然不愿意怎么办？”
周蔚这两日很忙，他需要尽快完成计划，从这里脱身。
周然是他的软肋，不能留在这里。
狠下心来，“等睡着后悄悄带走。”
“是。”
萧逸走后，周蔚立即赶往军区，同当地军区负责人见面，见到了被关押着的李德发。
周蔚在里面呆了不到半个小时，很快幽暗的室内传来一声枪响。
男人手中握着枪走出来，朝对方回礼。
黑色深眸盯着他，深不见底，“邵师长，李书记犯罪证据确凿，在看押期间畏罪自裁。”
对面穿着绿色军装的男人下意识立正敬礼，“请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周蔚微微颔首，旋即大步离开。
*
周然连夜被送回京，回去后小姑娘打电话过来，不满的抱怨。
周蔚心有愧疚，好生安慰了一番。
索性周然出来的时间也太长，学校还有舞蹈排练等着她。
所以很快就被周蔚哄好，颠颠地去上学了。
周蔚在会议室里见到李福生，那个实名举报李德发的男人。
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罩着一件灰蓝色毛衣，外面穿着一件破旧的棉服夹克外套。
平头短发，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此刻拘谨地坐在周蔚对面。
双腿合拢端正的坐着，眼神甚至都不敢和人对视。
一副清贫怯懦，郁郁不得志的书生形象跃然纸上。
“李局长，你的堂哥李德发昨日在狱中畏罪自裁了。”
“什么？！他、他死了？！”
李福生有些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激动的问道，面露哀伤。
周蔚状似不解地问道，“怎么李局长，不是你自己举报的吗？”
“啊、没、没有。他、德不配位、罪有应得。”
男人嗫嚅着开口解释，很快又垂下头恢复之前的样子。
周蔚点点头，“李德发一死，县委书记的位子就空出来了。”
“京中事务繁忙，周某实在分身乏术，在平县呆不了几日。”
接着暗含深意的问道，“可平县不能一日无主，这里的百姓还要生活。不知李局长认为，谁来当这个书记比较合适？”
李福生这回是真的惊讶了，黝黑的脸孔微微闪动兴奋的红晕，磕磕巴巴的问道，“周处长，您、我…我怎么能…”
李福生能在一堆酒囊饭袋里出淤泥而不染，除去和李德发的姻亲关系，也说明此人真的有些本事。
脑子转得很快，很快就听懂了周蔚的言外之意。
“李局长是个聪明人，周某自然不会亏待了您。”
周蔚靠在椅背上，动作矜贵优雅，食指有规律的轻敲扶手，并不着急，闲适地等着他的回答。
李福生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颤抖，很快攥成拳，抬起头坚定的朝周蔚点点头。
“周处长，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周蔚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抬手指指墙上挂着的区划地图，似有所感。
“这平县，很快就要不一样了。”
不久后，李福生被任命为新一届平县县委书记。
商人后，立即对平县现存的大小煤矿进行兼并整合重组。
整顿取缔所有没有合格资质和有安全隐患的黑煤窑，为所有煤矿工人提供劳动保障和正规劳务合同。
由纪涟平入股注资，控股建立大型矿场，分管矿区事务，建立旗舰企业，实现集团化规模经营。
并且加紧进行县城当地的公共基础设施建设，保障当地居民的日常生活水平。
天边大雪压境，茫茫千里。
阴云散去，重见天光。
*
中正阁
后院的私宅中，书房隐隐亮着灯光。
秘书走过来，凑近耳语，“罗检察长被带回来了，关押在青河看守所里。”
“都处理干净了？”
“您放心了，都打点好了。” 就是公安那边想查也找不出证据来。
席燕生抿了口茶，饱经风霜的脸色露出些许不虞。
“妇人之仁。”
秘书低垂着头，看得明白。
“罗检察长技不如人。”
败得不冤。
席燕生哼笑，“你这眼睛，倒是毒得很。”
“平县那边如何了？”
秘书小心翼翼觑着脸色，“呃…”
“无妨，直说便可，我还不至于和一个小辈生气。”
秘书垂着脑袋，“李书记在狱中畏罪自裁，军区直接处理的，没有看到遗体。”
“周处长扶了平县林业局局长上位，改制重组矿区，给了纪家那位。”
“我们的人现在都被踢出来了。”
周蔚抓人、改制，打的都是席燕生的名号。
李德发的罪行板上钉钉、罄竹难书，当地百姓苦其久已。
煤矿改制，节省一半的产能损耗，延长了煤炭的可持续利用时长。
极大的提高了取煤的净利润。
明面上，这些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若有人敢出头质疑，必定会被千夫所指。
事急从权。
这是阳谋。
席燕生没有办法，只能按头认下。
席燕生蓦地厉声笑起来，老辣深沉的鹰眸迸发出阴险的光芒。
“老狐狸，竟然养出个小狐狸来。”
“可惜啊，周家小子年少气盛，锋芒外露，还得再磨练磨练啊。”
次日，大先生签发文件。
擢周蔚升外事部部长，委派其代表领导人前往妈考主持回归仪式。
一招明升暗降。
令京中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