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足球
操场上数千人的喧嚣、冬日凛冽的风声、队友兴奋的嘶吼，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被抽离，化为失焦的背景。
林耀的世界里，只剩下看台角落的身影。
拉高的围巾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像落满了星子的湖泊，正静静地望着他。
是她。
秦玉桐。
心脏骤然失控地狂跳起来，血液冲上大脑，带来一阵短暂的晕眩。
那张维持了一整场的、被论坛女生奉为“高冷厌世脸”的表情，瞬间土崩瓦解。
他装逼被现场抓包了。
秦玉桐看着他那副傻掉的样子，才从他身上找到一点熟悉感，唇角终于忍不住，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耀哥！回魂了！”队友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力道大得让他一个趔趄，“看什么呢？魂都被勾走了！看台上有美女啊？”
林耀猛地回神，耳根迅速泛起一层可疑的薄红。
他狼狈地错开视线，含糊地“嗯”了一声，抓起球衣下摆擦了擦脸上的汗，动作间尽是欲盖弥彰的仓促。
“我靠，林耀居然会脸红？百年奇观啊！”
“是哪个系的仙女这么大本事？”
周遭的队友还在起哄，林耀却不敢再往那个方向看了。
他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还落在他身上。不似旁人那般灼热或惊艳，只是淡淡的，似是有些陌生。
这认知让他浑身不自在，刚才进球后的那点意气风发荡然无存，只剩下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的窘迫。
接下来的半场比赛，艺术学院的7号球员像是打了鸡血。
他不再刻意保持那种酷拽的姿态，每一次冲撞、每一次抢断都充满了少年人野性的力量，仿佛要将满腔无处安放的情绪尽数宣泄在这片绿茵场上。
“哇！林耀今天状态爆棚啊！”马胡婷在旁边激动地解说，“玉桐你看你看，他又过人了！太帅了！这腰！这腿！简直就是艺术品！”
秦玉桐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她知道，林耀这是在孔雀开屏。
从小就是这样，只要她在场，他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拿出十二分的力气，像个急于得到夸奖的小孩。
幼稚……不过也很可爱就对了。
终场哨声响起，艺术学院以3:1的比分赢得了比赛。
林耀成了全场当之无愧的MVP。
一群艺术学院的女生尖叫着冲下看台，将他团团围住，嘘寒问暖，递水递毛巾。他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一边应付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用眼角余光在人群中搜寻。
然而看台上，那个白色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一股说不出的失落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她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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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走了，人太多了。”秦玉桐拉着还意犹未尽的马胡婷，从另一侧的出口溜出了操场。
冬天的天黑得早，五点刚过，夕阳就已沉沉地坠了下去，只留下一抹瑰丽的橙红色晚霞，像打翻了的橘子汽水，浸染了西边的天际。
“哎呀，我还没看够呢！”马胡婷扼腕叹息，“你说林耀那种级别的帅哥，怎么会母胎单身到现在呢？简直是暴殄天物！追他的女生能从人大排到清华了吧？”
“可能是眼光高吧。”秦玉桐随口应付道，脑子里却浮现出林耀小时候哭鼻子的蠢样。
先入为主的印象太重要了。
唉，男大十八变。
两人正说笑着往食堂走，身后传来一阵细碎急促的脚步声。
“秦……秦玉桐同学！”
是之前在教室里跟她们搭话的那个害羞女生。
她跑得小脸通红，气喘吁吁，手里紧紧攥着钱包，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秦玉桐，充满了崇拜和激动。
“林……林学长他踢得太好了！我想……我想去给他买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她越说声音越小，脸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你……你们能陪我一起去吗？我一个人……不敢……”
“好啊好啊！”不等秦玉桐回答，热心肠的马胡婷一口答应下来，“助人为乐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走，玉桐，咱们就当去超市买零食了！”
秦玉桐无奈，只好被两人一左一右地架着，往学校的超市走去。
超市的货架上琳琅满目，暖黄色的灯光照得人懒洋洋的。那女生站在饮料冰柜前，陷入了世纪难题。
“你说……我是买红牛好，还是佳得乐好？或者……脉动？”她纠结地看着秦玉桐，像是寻求一个最终审判，“他出了那么多汗，喝功能饮料应该没错吧？”
秦玉桐的目光扫过那些五颜六色的瓶子，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不喜欢功能饮料，嫌味道太人工。给他买瓶冰的农夫山泉就行，运动完，他只喝这个。”
她的语气太过平淡自然，仿佛在说一件寻常的事。
可马胡婷和那个女生都愣住了，齐刷刷地转头看她。
“玉桐……”马胡婷的眼睛里写满了八卦的探寻，“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连人家只喝农夫山泉都知道？”
那个害羞的女生也睁着一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充满了震惊和好奇。
秦玉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那些深植于记忆中的习惯，已经成了本能。
她记得他挑食，不吃葱姜蒜；记得他画画时喜欢听陈奕迅的歌；也记得他每次打完球，都只喝最简单纯粹的瓶装水。
不过她顿了一下，垂下眼睫，声音听不出情绪：“我们……算是朋友吧。从小认识的。”
“青梅竹马？！”马胡婷的音调瞬间拔高，惊得旁边理货的阿姨都朝这边看了一眼。
“哇……”害羞女生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叹，看秦玉桐的眼神愈发崇拜了，“原来是这样……怪不得……”
怪不得林耀学长那样高冷的人，会在球场上，穿过那么多人，只看她一眼。
原来那不是错觉。
女生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从冰柜里拿了一瓶农夫山泉，付了钱。然后，她从自己卫衣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粉蓝色的信封，双手捧着，递到了秦玉桐面前。
信封的边角被捏得有些发皱，看得出主人有多紧张。
她的脸红得像天边的晚霞，声音细弱，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
“秦玉桐同学……既然你和他是朋友……那……那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