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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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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了两日雪霁天晴,崔谨收整好师父留下的东西,命人将山门处的匾额取走。
    其余香炉、塑像、神位等一概不动,留与后来人。
    因中途曾遣人递信,宋王府也没有翻天。
    小桑一见崔谨就拉住她的手哇哇大哭,“小姐呜呜呜,你怎么独自出门,都不带我,以后不许这样了!”
    崔谨戳戳小桑气鼓鼓的脸颊,“那你和小寻速去准备,稍后我们就出门。”
    “又要出门?”一直立于门外的元清快步进来,凝神望着她。
    崔谨轻轻颔首,向他行礼,“妾身已将天一观的道童带下山,想将她们安排到庄子上。”
    “这些事交由下人去办就好,何须你亲劳心神?”
    “闲居无聊,正好找些事做。”
    元清见崔谨同他客气疏远,既无法接受,又有些无能为力,自讨没趣杵在一旁良久,才回书房去了。
    崔谨安置好小道童们,顺手又救了几个险被溺毙的女婴。
    这个生来就不欢迎她们的人间,处处冷眼炎凉,好似并没什么好,也没几分值得留恋的。
    但崔谨心想,好与不好,该她们自己经历过一番后自行评断。
    小桑人走到何处,花种到何处。
    只可惜寒冬腊月万物凋枯,没多少花给她摆弄。
    于是带着几个道童,整日弄梅花,又给其他花作保养,免得给冻死了来年不开花。
    崔谨喜爱田园生活,她亲自教女童们念书,庄户人家的孩子也会爬在门窗好奇张望。
    于是索性办了个不大的女学,将这些孩子都收拢进来,只要是女孩儿,方圆内想识字的都可来旁听。
    她一人教不过来,又专门延请了几位女先生。
    晃眼过去小半月,父亲给的那张房契崔谨翻来覆去不知看过多少遍,最后又默默收回箱奁底。
    陇山道粮仓失火......崔谨在心中咀嚼那几字。
    陇山道是通往西境的要道,粮仓失火不仅关乎民生,更与军事有关。
    此事极有可能是人为纵火。
    与番戎有摩擦已经年余,朝廷主战主和声音不一。
    主和者如太子,因惧怕晋王及其党羽再取战功,功勋太过危及自身储君地位,从而力主求和。
    晋王世子元秉奉旨出使巡边,已是朝廷想用兵的信号,保不齐就会开战。
    所以太子不惜自毁长城火烧辎重,就是要拖延用兵时机,或者以粮草不足倒逼朝廷取消用兵。
    如此说得过去,可主战者呢?
    一直被太子和朝中主和派压制,他们为达目的干脆纵火烧粮,使番戎更加蠢蠢欲动,激化边情,也使朝廷在局势迫切下彻底开战。
    为此事者,可能是晋王,甚至......爹爹。
    番戎好像也有可能,两国屡有摩擦,又有元秉持节前往边关,起战事的可能大。
    先破坏后备,就算对方城中不生乱,也会削减其实力,战时自然会占上风。
    冬日天干物燥,粮仓防火有疏,出了岔子意外失火也说不定。
    “......”
    事情错综复杂,好像谁都有动机,崔谨一时无法更进一步分析。
    她叫来临舟,“爹爹最近在忙什么,你知道吗?”
    粮仓失火是大事,也算军机,崔谨没有直接问,而临舟是崔授心腹,应当知晓他的行踪。
    果然临舟回答道:“大人近日不在京中,亲往陇山道去了。”
    仗还没打,自家粮仓先烧起来了,定会动摇军心、民心,崔授为了不影响后面开战,自然要妥善应对。
    一边急发公文从洛阳含嘉仓调粮,一边前去稳人心、查实情。
    崔谨听罢遣走临舟,坐在窗前望着案上瓶中插的梅枝怔忡出神。
    他常年忙得脚不沾地,公务繁忙是职责所在,崔谨常觉他辛苦,今日心中忽生另外的念头:若他醉心其中呢?
    他向来掌控欲极强,对她是,对权力亦是。
    这般醉心权力的人,却要求他抛下权位,去做个恬淡自适的山野之人,云游四海,无异于天方夜谭。
    崔谨突然觉得周遭有些冷,不知是心冷还是身冷,她起身关上窗户,心神更加恍惚。
    又过了几日,天气愈冷。
    窗明几净,崔谨对雪烹茶,书看倦了,便无聊数起窗前的梅瓣来。
    临舟闪身出现,未等崔谨开口询问,急道:“小姐,大人在回程时遇刺。”
    “什么?”崔谨闻言忙起身,裙摆带翻茶盏,飞速奔了出去。
    小寻和小桑提着狐氅跑在后头,大喊让人备车。
    崔谨嫌马车慢,夺过马鞭,到马厩寻了匹快马,却三蹬五蹬骑不上去,急得眼泛泪花。
    临舟蹲在地上让她踩背,崔谨拍马向前几步错开他,自己咬牙踩蹬,使尽力气跳上马背,扯住缰绳问道:
    “爹爹现在何处?到家了么?”
    “在。”
    崔谨挥鞭疾驰,全程泪水洒落身后。
    崔府。
    堂中挤满了人,崔夫人和崔谊崔谈聚在榻前垂泪,几个太医围在一起摇头叹气。
    崔谨拖着两条发软的腿,不知如何挪到榻前的。
    只见他面容苍白,双目紧闭,身上全是血,胸前插着一枝利箭。
    崔谨眼前一黑,就在即将跌倒时,被人从身后扶住。
    是元清。
    她拂开元清,颤声问太医们:“家父伤势如何?”
    为首的许太医向她和元清行了一礼,面色沉重,“险,险哪。”
    “这箭倒未及要害,不过,崔相胸前另有一处伤痕,貌似是刀伤。”
    “此伤处理得倒是妥善,但是没有静养,并未痊愈,箭好巧不巧又迭在这旧伤处,且旧伤位置靠近心脏,若贸然取箭,恐怕会有危险。”
    那一刀是崔谨捅的。
    崔谨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那一刀可能会令他丧命,一瞬间如坠冰窟。
    那分明是小伤,他当时分明还抱着她说话,说以后就是她的男妾,要求她每逢休沐回家陪他。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太医又从旁相问:“王妃,夫人,这箭......要取么?”
    崔谨脸上不见活气,而崔夫人也一时不能决断。
    最后是皇帝在含光殿下旨,命许太医取箭。
    一个时辰后,满头大汗的许太医将倒钩的断箭扔入水盆。
    众人长吁一口气,崔谈急忙问道:“箭头取出来了,父亲是不是无恙了?”
    崔谨空洞的眼神也有了点光辉,移向太医。
    “崔相失血过多,是否天佑我朝,还须看他能否从昏迷之中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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