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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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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有点小聪明,可惜仍是庸人一个,官做得再高又如何。”
    “先生,您怎知……”
    哗啦啦,女子将收拢的棋子撒进棋盒的声响陡然截断这对话。
    陈回隐了然,捋了一把须后道:“我去看看长生药草采得如何。”随即着履而去,不干扰两位正主的会晤。
    屋中只剩他和那位僧者后,秦疏桐很有些局促,对方不仅是得道高僧,更是裴霓霞的师父,那位陈姓的先生与这位大师似是友人,陈回隐不知何故好像认得他,且对他没甚好感,更教他发怯。
    “将东西拿出来。”女子道。
    秦疏桐顿了一顿才反应过来,将怀中叁物取出,镯子和字条恭敬摆到几上,最后一样信纸,他犹豫着,最终还是放了上去。
    女子垂眸一扫,先拿起字条展开看,看过后马上从怀中取出火折将其烧尽,而后拿起錾字的那半截银镯,往镯身中空处看了一眼便放下,最后才举起折拢的信纸,问秦疏桐:“这是什么?”
    “这是霓霞……裴小姐给愚生的信。”
    “她只对你说的,你这样随便让别人看?”
    其实因那信中没什么隐私的内容,所以秦疏桐才决定也交出,但裴霓霞的师父说得对,不管那上面有什么,他都不该让别人知晓,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什么身份。
    秦疏桐上前抽走信纸收进怀中,这动作有些不敬,但那女子面上表情反而柔和了一些。
    “愚生……”
    “你是故意的?”
    秦疏桐听得糊涂:“大师何意?”
    “愚什么生,大什么师,你这什么膈应人的做派,这些真的是裴霓霞给你的?”
    “晚辈……在下……我……”连着换了几个代称,直到最后一个时对方脸色才好一些,“还未请教大……呃……您的法号。”
    “没什么法号,我姓王名娇月,随便你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但别再拿膈应人的那套来和我交谈,如果你不想现在就被赶出去的话。”
    见秦疏桐半晌没说话,王娇月知道他发的什么愣,只好又道:“陈回隐也是老糊涂了,说什么聪明。你跟着裴霓霞那样叫好了,她叫我月姨。”
    秦疏桐还有些转不过来,将这两个字反复默嚼了数遍,才应声:“……月姨。”他明白王娇月是在用反问挖苦他假道学,一时不知该怎么分辩。
    不过对方也没有等他辩解的意思,直接下了榻往内间去,片刻即归,将银镯拼合之后在原本开口处缀上一物。
    “你何时走?”王娇月将镯子递回给秦疏桐。
    “我今日需早些回城,月姨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秦疏桐接过镯子,看清了王娇月缀上之物,一颗一眼便知价值连城的硕大东珠被盛在一个莲花形银托中,两侧伸出的细银链末端有个巧工的搭扣,现已扣死在镯身上。
    “谁问你这个。”
    秦疏桐疑惑着抬头。如果不是指离开这里,那只能是……离开长清?
    王娇月蹙眉:“你们到底是怎么发展成现在的关系的。”她不是真的在问,只是因无法置信而责难,“镯子和暗语是她和我的约定,这珠子是她的家底,你要不是她想保护和需要保护的人,她怎么会把这些赠你?”
    秦疏桐却只是茫然,王娇月看着他那在她眼里算得上愚蠢的神情,懒得再追问:“算了,你们的因果自有各自的定数。她放在镯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你已经丢了?”
    镯子里的东西?不正是那张给了他指引的字条么?
    秦疏桐恍惚后惊觉——不对!镯子原本的主人就是裴霓霞,她根本不需要把她师父的住处和两人间的暗语录在纸上,且他们相识前她已佩戴,又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地在里面放着给他的信息?这镯子的工艺精巧,放在镯子里的字条用纸也奇异,想来不管是镯子还是纸张都是大费周章特意打造,所以镯子里原本留存的必定是对她十分重要的信息!
    等等……既然裴霓霞不可能提前换掉字条,那……她第一次说要把镯子送给他的时候,里面的字条还是原本的那张?
    那条对她非常的重要的却已不可见的信息,是什么?
    “没丢?而是没有?”看到秦疏桐无措的默认,王娇月眉头更紧,直接下逐客令:“你走。”
    “月姨……”
    “怎么,你还有事?”王娇月冷硬道。
    “无事,但……”
    “那就快走,我这里不留客。”她迅速越过秦疏桐去开门,赶人赶得干脆利落。
    门外,陈回隐已经领着长生回来,正在院子里拣药草,听到开门的动静,他凑过来:“谈完了?”
    结果两人都不说话。
    陈回隐在两人间来回觑着,马上察觉症结:“小子,你干什么了?”
    王娇月听而不闻,把门一关。
    陈回隐便又开始拈须:“你把她宝贝徒弟怎么了?”
    宝贝徒弟,难怪……不过现在他要先问另一件事:“月姨知道裴小姐已经在法空寺出家了么?”
    “哟,这么快就知道改口。她知道是知道,但这事我昨日就告诉她了,就算你再提一次也不至于……”陈回隐实在不解,两指捏着一小撮胡须来回捻动。
    秦疏桐知道原由不在此,而在那张已不存的字条上。既然那字条十分重要,那就极有可能牵涉裴霓霞自身安危,现在她将容纳那字条的容器挪作他用,还给了他,他却对那字条的内容和着落毫无所知,王娇月怎么会不为裴霓霞而生他的气。
    “说来先生好像认得我?”
    陈回隐眯起双眼:“我不仅认得你,还知道你。你这小子,和裴姓的女娃关系不错?”
    “朋友之谊。”
    “嗯……”陈回隐沉吟一回,“也是,不然娇月也不会招待你……你品性应该不差,那怎么既不回去探望父母,也不回家,自己在京中做了官也不把双亲接来。我是真不懂,想不通啊,老二怎么老维护你这个小子?”
    “……先生,您怎么知道的这些,还有,您在说谁?”
    “本以为你有些聪明,原来和长生差不多。”无视小徒弟幽怨的眼神后,陈回隐急得像是要手舞足蹈起来,“我姓什么!”
    “自然是……先生和老陈是!?”
    “他是我弟弟!”
    饶是以清静端娴为人所知,惠妃苏若兰今日也忍不住多召了外间负责传话的太监几遍。众人都知道她在候谁,因此当白涤兴高采烈地来到怡景殿后,一众宫侍迅速有致完成工作后该退便退。本还应留几个服侍的人有备无患,但苏若兰考虑到一些可能后,最终还是下令遣退了所有宫侍。
    “母亲!”
    白涤脚步轻快地径直跑进苏若兰小憩的那间屋,这是逾矩的,但也是他惯常的。苏若兰对这个儿子一向疼爱,当然不会拿那种烦人又无用的规矩囿着他。
    “涤儿。”苏若兰牵过他的手整个地用自己的双手包住,紧紧捏了捏,再翻过来轻抚着他的掌心细看,“你的手粗了不少,指根都有茧了,也瘦了不少,这叁年过得还好么?”
    白涤反握住苏若兰的手,安慰地摇了摇:“母亲,我很好,并没有瘦,只是更长高了,所以您看我像是瘦了。”
    苏若兰的笑此刻是甜的,但免不了掺上自觉亏欠的苦味:“不管你什么样,在母亲看来总是瘦了的。”
    “那母亲这几年过得好么?”
    苏若兰有一瞬近似茫然的沉默,终道:“这里什么都不缺。”
    “母亲……”
    苏若兰马上换了话头:“不说这些。你风尘仆仆回来,已见过皇上了吧?皇上对你有什么安排?”
    白涤想到来生母这里前发生的事,蓦地冷下脸:“呵,现在的某人手眼通天,在他眼里还有父皇么?万事还容父皇做主么?”
    苏若兰给儿子盘中添蜜饯的手一顿,小银匙收回后往自己盘中一搁,轻轻发出一声脆响:“你回来就为了和太子怄气?莫忘了叁年前你是怎么被送出京的。”
    “还不是因为父皇偏心他!那时他只是身上添几处淤青加上左臂脱臼,又不是断手断脚,如果不是他对都已经坐轮椅的大哥先动手,我又怎么会和他打起来!再说,他打不过是他自己技不如人,怪不得我。以前父皇还能对大哥和他一视同仁,但自从大哥得病,父皇就对大哥越来越冷淡,眼里只剩他,好像这世上就只有这一个儿子。难道所有没做成太子的儿子就不是儿子了么?也不知道现在父皇还能记得几个我其他那些皇弟、皇妹。还是说,妍贵妃真那么像那个沉氏,连带着和生母相像的儿子都能沾光?那人死都死了多少年了,父皇这根本就是着了魔……”
    “涤儿!”苏若兰极为罕见地厉声唤止白涤,就是因为了解儿子的性格,她才提前遣退了所有人,“我说过多少遍,你生在天家,不是普通百姓家,所以不是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太子本就是离皇帝最近的儿子,白涤可以厌恶白汲,与白汲不睦,但二皇子豫王主动找受皇帝宠信的太子的麻烦,就不是勇武正直,而是愚蠢!还有,我提醒过你多少次了,你的兄长有封号,你应该称他为楚王。再说你又怎么知道他先对楚王动手。”
    “母亲,大哥都走不了了,白汲和大哥手上过招是我亲眼所见,难道还能是大哥先动手的不成?您怎么不心疼大哥,反而替那个白汲说话。”
    “我没有替他说话,我是在担心你。”
    白涤沮丧又不解:“……我不明白,这么多年来,母亲您明明对我这么好,为什么就是不待见大哥?难道大哥曾经对母亲做过什么大不敬的事?可我看到的大哥,对您一直是敬爱有加,进退有度的,不像我时不时惹母亲生气。”
    “他没有对我不敬。”苏若兰走到白涤身边,将儿子心爱地搂过来,让他的头枕在自己怀中,“涤儿,母亲只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这一生……”
    此时门外传话太监忽然高声通报:“娘娘,楚王殿下来了,请见娘娘。”
    白涤明显感觉到苏若兰浑身一僵,他抬头看着已放开他的母亲神情冷峻地坐回原来的坐处,端正威严得全然不像是要见自己亲生儿子。
    “进来。”苏若兰用传话太监能听到的声量沉声吩咐道。
    门被轻推开,白淙坐在轮椅中被缓缓推入。
    轮椅停在白涤身前的空处,正对着苏若兰,陪侍的太监退下后,白淙先对见了他便兴致勃勃的白涤笑了笑,而后对苏若兰行礼:“儿子许久未来探视,今见母亲身体安康儿子便放心了。”
    “楚王客气了,你行动不便,不必劳力到我这儿来请安,我允过的。”
    “母亲,您怎么对大哥这么冷淡?”白涤瞠目道。
    “二弟,不可如此。没事的。”
    苏若兰的指甲在掌心刻下一道深深甲痕:“楚王今日来,所为何事?”
    白淙理所当然地不明所以:“自然是探望母亲,儿子方才已言。当然,我知道二弟从父皇和太子殿下那里离开后应当是来了母亲这里,我确实也有早点见二弟的想法,但不妨碍我的初衷是探望母亲。”
    “涤儿现在……”
    “大哥,我们叁年没见,我很想你!”白涤说完才发现自己刚才无意打断了苏若云,马上致歉道:“母亲,我不是有意的,您说什么?”
    苏若兰蜷紧的指节微微发疼,面上还要勉强挤出笑来:“没什么。”
    白涤不疑有他,对白淙笑得灿烂:“大哥,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吧,你顺便和我说说你这几年过得如何。”
    “不急,我们与母亲少见,先多陪母亲才是正事。”
    “大哥说得是。”白涤对白淙向来无有不从。
    白淙再转向苏若兰:“母亲,儿子今日既然来了,便把一件事顺便说了。我本不是为此而来,本想再过几日与您说,但儿子少有见母亲的机会,趁今日能与母亲亲面而会,便想当面告知。”
    “你有什么事,不能等涤儿走了再说么?”苏若兰话语中略隐焦躁意味。
    “啊?是我不能听的事么?那我先回避。”白涤说着就要起身。
    白淙制止他:“不是,反而你一起听了更好。”
    白涤闻言马上身形一落,安稳坐好。
    “楚王,你……”
    “母亲?”白淙疑惑地看着苏若兰。
    “你说。”苏若兰喉间挤出这么一句。
    白淙微微笑着,道:“听说颐华殿最近恩典了一名宫女出宫,不知母亲可否将这名宫女留到怡景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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