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心甘情愿
因为她的情绪问题，董昭年没当天订机票走人，而是在酒店休息一晚，又带她好好吃了顿饭之后，才在第二天下午和朋友告辞，买了傍晚七点半的机票。
机场贵宾厅里，设计感极强的落地大窗后，安置着一排单人沙发椅，董昭月躺在沙发上，没什么情绪地看着窗外的紫粉夕阳。
董昭年从贵宾餐饮区拿了点食物，装在盘子里放上沙发边的小圆桌：“还有40分钟起飞，先吃点东西吧。”
“嗯。”她淡淡点了下头，依旧看着夕阳发呆。
董昭年看着她的侧脸，没再开口多说，走向她旁边的沙发坐下。
坐了一会儿后，身边的女孩起身了，董昭年看向她问道：“你去哪？”
“我去上个厕所。”
“回来的时候帮我带杯咖啡吧。”董昭年收回眼神。
“好。”董昭月转身出去，走向厅内的独立卫生间。
没想到刚走进门口，就遇见了认识的人。
季沙关掉水龙头，从镜面里和刚进来的女孩对上视线，抽了一张纸巾转身，边擦手边看她，语气讥讽：“能有男人为你做到这种地步，不应该得意洋洋满脸春风吗，现在摆着一张欲哭不哭的丧脸装什么？”
董昭月以为她在内涵自己害陆聿森受伤的事，抿唇沉默了几秒，一言不发朝卫生间走去。
“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你对他有一点喜欢，真不知道他怎么会为你心甘情愿到那种地步，不仅骗我，还骗了我爸爸，真希望他以后从牢里出来，依旧能看见你不喜欢他的样子，后悔一辈子。”
牢里……？
“你……你说什么？”董昭月转身看她，语气里藏着一丝无措和疑惑。
“你不知道？”季沙将纸巾扔掉，精致的妆容下是哭肿的眼睛和疲惫的皮肤，语气讽刺。
“一周前，他为我挡了一颗子弹，还放任我在医院陪他，我以为他终于发现你和他不合适，回心转意愿意对我好了，没想到现在看见你也在曼谷，才知道他只是为了护住你，让陈缇昆那种恶心的烂人把我当做他的最爱将我绑走。
“他早就背叛了我爸爸和警察合作，还用我将爸爸骗过来害他落网，他自己心甘情愿戴上手铐，怎么不问问我爸爸愿不愿意？我爸爸曾经对他那么好，结果一遇见你，跟吃了迷药一样，自己想脱身了便发昏把所有人拉下水，忘恩自私又无情无义。”
“不过最终受益的当然还是董小姐你啦，不仅安然无事，就连以后出去吹牛，说有个混黑的男人为了自己居然金盆洗手套上正义的手铐，不知道艳羡多少人？”
“真该让你也尝尝被狼狗当做肥肉的滋味。”季沙看见她一脸茫然，心里更加厌恶，毫不犹豫转身出去。
她本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和无穷无尽的家产，但现在一切都没了。
季坤这种年纪落网，加上罪行不轻，不判死刑也会死在牢里。
未来等着她的，只有被当成赃款搜刮干净的家产，和年迈靠她养育的妈妈，她不能再花钱如流水，做了错事有人保驾护航，只能靠自己努力生活下去，当个普通人。
而那个女孩，多金多彩的生活依旧如故，还多了个爱她爱到能豁出命的男人……
季沙握紧拳头，走回送她回家的女警身边。
飘着檀香的卫生间里，女孩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道站了多久。
“小姐，你怎么了，遇到麻烦请尽快找工作人员帮忙，不要挡在门口阻碍别人撒。”一位刚进门口就被她吓到的女人说道。
“不好意思。”董昭月让开面前的路，抠弄着指尖走到镜子面前。
她抬起头，才发现自己满脸泪痕。
过了好一会儿，女孩洗了下脸，带着红红的眼睛走进卫生间，最后才走出去买咖啡。
登机口附近有一家现磨咖啡，她要了一杯无糖的冰美式，又给自己点了杯拿铁。
回到贵宾厅时，董昭年坐在沙发上看着夕阳，见她回来，他起身要接过她手上的咖啡，注意到她眼尾泛红，他知道她又哭过了，却什么也没说，拿了咖啡继续坐回沙发。
董昭月也坐下，拆掉吸管插入塑料盖时，她又将咖啡打翻了，弄得裙子上到处都是。
见状，董昭年赶紧起身把她拉起来，忍不住沉声叱她：“董昭月，你回家后最好别给妈妈摆出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哥……”她的眼泪又滚出来了，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难受什么。
或许是，她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愿意，更没想到，他真的会说到做到，而她，正如他所说，对他的喜欢很廉价，连带着也看低他的感情。
董昭年想起朋友分享给自己的新闻，曾经在金三角呼风唤雨的毒枭连带其侄子一起落网，还揪出不少保护伞，他呼出一口气，轻叹道：“他要做什么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和你没有一点关系，回去后，你给我忘了和他有关的一切，过好自己的生活，听到没有？”
她哽咽着抬手擦眼睛，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董昭年招呼工作人员过来处理这片狼藉，又让她在这儿等着，快步出去在免税店买了件新裙子，将她推进卫生间让她赶紧换上，飞机快要起飞了。
……
回到家后，顾媛在她身边转了一圈，确认她没有被虐待的痕迹后，什么也没说没问，就让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休息一个月后再回学校。
可能是董昭年和顾媛说了什么，家里所有人都不对她近期的经历发表意见或好奇探究。
妈妈给她请了一个半月的假期，回学校前一周还带她去了新西兰散心。
晚上，董昭月和顾媛躺在同一张大床上，她抱着顾媛的腰，黏着她一起睡。
顾媛见她如此，也没赶她回自己床上，只是摸了摸她的发顶，柔声道：“睡吧。”
“妈，你和爸爸是怎么认识的？”
“你不是都知道啦，还问呐？”顾媛笑道，她和董昭年小时候天天缠着自己问东问西，这个问题都问八百遍了。
“我还想听嘛，你快讲，我要当睡前故事。”她闻着顾媛身上独有的让人放松的馨香，打了个哈欠。
“嗯……你爸爸那时候死缠烂打，在学校天天来惹我，毕业后还总是来我面前晃悠，每天看起来无所事事和个混子一样，你姥爷让他滚远一点，他偏偏不滚，还上凑着讨他老人家欢心，他可聪明着呢，知道我对人对事不太主动，在我面前轻浮又浪荡，每次都闹得我想揍他，但他在你姥爷姥姥面前稳重又成熟，人际关系工作事业处处挑不出毛病，后来连你姥爷都让我赶紧嫁了，说以后愿意惯着我的人又多了一个……”
顾媛的声音又轻又缓，还带着回忆美好画面时的缱绻，听得她很快犯困，但她还是迷糊着出声：“爸爸在学校的时候没有没扯过你的马尾？”
顾媛哈哈笑出声，“你怎么知道的？嗯，换座位后他和我后座的同学做交易，花了一千私自换了座位，他一扯我马尾，我便回头拿笔扎他，扎疼他了他也笑嘻嘻的，那时候都快把你妈我气死啦。”
董昭月也低声笑起来，嘟囔道：“爸爸读书时真是幼稚死了，我们现在都不这样。”
“那你有没有遇见让你觉得幼稚到可爱的人？”顾媛不动声色打探道。
她莫名想起那份保证书，强压下去的记忆又开始让她心脏难受起来，董昭月闭上眼睛：“一个都没有，好困，我们快睡吧。”
她又佯装打了个哈欠，将头彻底埋进顾媛怀里，不再出声。
顾媛轻轻叹了口气，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柔声道：“嗯，明天我们去皇后镇，睡吧。”
豪华的落地大窗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顾媛都快睡着了，却听到怀里的女孩轻轻问她：“妈妈，如果我不是处女了，你会觉得我是个坏女孩吗？”
顾媛睁开眼睛，眉头紧皱，声音依然轻柔：“那把你从女孩变成女人那个男人，和你亲密时让你产生了恐惧和厌恶，还是让你感受到了愉悦和开心？”
顾媛根本不敢直接问她是否受到了强暴，虽然她这些天也有点担心这点，但董昭年说什么都别问她，她身体上没受伤害，出问题的是心里，等时间慢慢抚平就好，弄得顾媛也不敢多问，怕她想起不好的事更加走不出来。
女孩沉默了十几秒，用低低的音量说道：“……Cozy and contented.”
顾媛松了一口气，淡笑着抚摸她的发顶：“那就可以了，只要你在这件事上是享受的，别人的看法并不算什么，还当你妈是老古董呐？”
女孩带着笑意“嗯”了一声，又抿唇犹豫几秒，再次问道：“如果我喜欢上了一个大坏蛋，那我是不是也是个小坏蛋，三观扭曲？”
顾媛轻叹了口气，稍微思考长久一点，认真又沉稳地说道：“人是复杂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魅力和闪光点，即使是坏人。如果你喜欢的是他身上独属男性的魅力，这并不能说你思想有问题，只能说他的闪光点刚好能让你心动。除非你明知他其他方面坏得彻底，还选择视而不见，陪着他纵容他胡作非为，这才叫喜欢得不清醒，三观扭曲。”
“喜欢其魅力点，却不因其缺点头脑发昏不理智，卿卿，你做得很好，没有一点问题。”
“妈……”她紧紧抱住顾媛温暖的身体，眼睛湿润，“我爱你。”
“妈妈知道。”顾媛也抱住她，亲了下她的额头，“睡吧，时间会告诉你答案的。”
……
回学校后，落后一个半月的进度让她很快忙碌起来，她的课表安排得极满，几乎没有空余的时间玩乐，就连周末都闷在实验室里。
人一忙起来，便无暇乱想了，就连时间都过得很快。
生活又如往常一样，平淡而温馨地进行下去。
她的生活里不再有他，也不再出现和他有关的人，与他有关的经历就像梦里的平行世界，睡醒后再也找不到一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