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
【千禧年到来时，我们在烟花底下相爱。】
1999年最后一天。
一个世纪的终结，意味着人们即将迎来新的开始。
整个世界变得张灯结彩，人们欢欣鼓舞。
周然走在大街上。
雪下得很大，扑簌簌地，像厚重的鹅毛盖在大地上。
几个孩子在一家新开的俄餐厅吃饭。
餐厅生意火爆，谢眉提前帮她们预约好，进门就有金发碧眼的帅气服务生为他们引路。
罗玉敏捏着鼻子打量里面的装潢，满脸不屑。
“这老毛子熏的香也太呛了，就好像那几百年不洗澡的人在香料桶里腌入味儿了。”
余雨破天荒的点头赞同，“是挺难闻的，熏得我脑瓜子嗡嗡的。”
“哼，抢了我祖宗那么多好东西，也没见他们学到些精髓。”
薛琮不语，只是一味的帮周然拎包推门。
周然不爱坐窗边，非要坐角落里的沙发椅。
薛琮正要坐周然旁边，被余雨凶狠地瞪了一眼，只好委屈巴巴坐到对面，和罗玉敏坐在一起。
罗玉敏脸色微红，僵着身子不自在地往边上挪了挪。
“哎、薛琮，别靠我那么近！你那大棉袄挤着我了。”
傻小子楞楞挠头，“哦，你等会儿，我把衣服脱了就不挤了。”
余雨嘲笑他，“那棉袄是周然给他买的生日礼物，跟宝贝儿似的，走哪儿穿哪儿。”
周然缩在角落里，垂眸看手机给周蔚发讯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男人没有回。
一张漂亮的小脸不高兴地皱成一团，心底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重重合上手机。
“小然子，你快看看吃什么？”
余雨兴奋地翻看菜单，对着上面的图片不住流口水。
“你们点吧，我随便。”周然恹恹地回道。
“啧，周然，过新年这么喜庆的日子，丧着个脸做什么？”
罗玉敏一边害羞接过薛琮递来的热水，一边转头没好气地和她呛声。
余雨神秘一笑，“别管她，人家这是在思念某人呢。”
刷刷刷大手一挥，勾了几份西冷牛排，“今儿个我眉姨请客，你们放开了吃哈！”
薛琮勾了周然喜欢的奶油蘑菇浓汤，“蔚哥还没回来吗？”
小男生目露憧憬，“前些天我爷还想让我进部队，向蔚哥学习呢。”
余雨白了他一眼，“蔚哥是特战出身，你这小帮菜能和蔚哥比？”
罗玉敏立刻反驳，“余雨，谁说他不行了！”
“薛琮可是校篮球队的，今年刚拿了市第一，他那体能怎么就不能当兵了！”
余雨不大的眼睛在罗玉敏和薛琮身上转了两圈，高深莫测。
厨师的手艺很好，上菜很快，热腾腾的红菜汤搭配硬面包吃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还有奇怪味道的沙拉和冷拼菜，和东方热气腾腾的饭菜完全不一样的口感。
几个孩子边吃边聊身边的趣事哄周然开心，周然不好拂意，勉强多吃了些。
从餐厅出来已经是傍晚。
冬天的天黑得早，没几息夕阳就全部落下，茫茫白雪将地面衬得发亮。
周然穿着白色的短款羽绒服勾勒出纤细的腰身，深蓝色牛仔裤包裹着纤细修长的美腿，脚上踩着一双
黑色长皮靴。
北方的冬夜寒冷干燥，哈口气出来都能冻成冰碴子。
薛琮殷勤地掏出怀里的围巾给周然围上，“然然，雪天儿冷，你别冻着了。”
周然嗯了一声，任由薛琮帮她整理围巾。
大街上的人很多，随处可见结伴出行的情侣、带小孩的夫妻。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大家都在期待着新纪元的到来。
余雨见时间还早，便提议去看电影。
“听说今天晚上城楼那边有烟火表演，咱们看完电影后正好去看。”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周然看也没看激动接起。
“喂，周蔚！”
电话那边短暂的沉默。
“啧，小没良心，白疼你了。”
是纪涟平。
周然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叁哥对不起，我以为是周蔚。”
“怎么了叁哥，有什么事吗？”
纪涟平在西山的办公室，叼着烟看向窗外光秃秃的大山，听见小姑娘询问的声音，呼吸一滞，气得发
笑。
“怎么？没事儿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呵，我倒是瞧着，姐儿如今和叁哥越发生分了，走这么多天也不见你关心关心我。”
周然撇撇嘴，“叁哥可别冤枉好人，我怎么不关心你？前两天才给你寄的东西都喂了狗不成！”
缓缓吐出烟雾，火光忽明忽暗地照在脸上。
黑黢黢的远山层层迭迭，深不见底。
纪涟平听见周然那边的声音，反问道，“在外边？”
“嗯，和余雨他们出来吃饭。”
“外面不安全，早些回家。”
“知道了。”
电话又是一阵沉默，他早已察觉出周然的心不在焉。
半晌，纪涟平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喉咙有些发紧，摩挲着手里的周然寄来的暖手炉。
“姐儿，想我没？”
周然没有听出他的深意，隔着电话乖巧点头。
“想叁哥了。”
桃花眼蓦地笑开，如沉寂冰封的湖面缓缓裂开一道道裂缝，逐渐破冰。
“然姐儿，等我回去。有话和你说。”
“好。”
挂了电话，周然觉得纪涟平今天有些不同，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不多的那点敏感心思大概全都放在了周蔚那里，别的就什么都不在意了。
余雨他们走在前面，周然远远的缀在身后。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嗡嗡的震动。
周然以为还是纪涟平，掏出来一看。
是周蔚的简讯。
「囡囡，回头。」
周然一时愣在原地，忍不住揉揉眼睛重新确认短信的真实性。
不可置信地回头。
夜色渐渐落下，街道两边的路灯一排排点亮，像一颗颗璀璨的夜明珠缀在繁华的城市上空。
男人穿着黑色大衣，静静伫立在那里，沐浴着昏黄的光影，身影颀长。
比眼睛更先认出他的是周然剧烈的心跳。
寒风裹挟着男人的气息迎面而来，恍如隔世。
“周蔚！”
轻盈的身姿如同一只欢快的乳燕，奔向她的巢穴。
男人将她抱了个满怀，大手紧紧托着女孩的腿，往上颠了颠。
少女的发丝沁香扑鼻，呼吸喷洒在脖颈处，感受着脖颈处颤动的心跳。
“囡囡，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