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

    “贱人，你知不知道他是你弟弟？”
    “爸，你听我说，是他……”
    “不是你的错，他会这样吗？”父亲的怒吼像重锤砸在耳边，截断了安依所有的辩解，像是她毁了他引以为傲的儿子。
    “你怎么不去死——”
    安依猛地惊醒，安父淬着怒火与鄙夷的声音仍在耳边炸响，像针密密麻麻扎进太阳穴。
    她惊魂未定地转头，映入眼帘的是安淮霖睁开的双眼，漆黑的眸子里映着微光。
    猝不及防对上这双眼睛，安依被吓得一颤。
    “做噩梦了？”安淮霖声音带些哑，手臂仍圈在她腰间，指腹落在她腰侧薄薄的衣料上。
    安依喉咙发紧，没能出声。
    男人盯着她发白的脸看了几秒，圈住她的手臂忽然一松。客厅里很快传来接水的声音。
    不多时，一杯温水便递到她面前。
    “…喝点水。”
    看着水杯，安依有些恍惚。
    她不该喝下这杯水，因为是他递来的。
    更不该这样与他纠缠，被他圈在怀里，听他哑着嗓子问是不是做了噩梦……这样的生活像根错位的骨头，硌得她生疼，安淮霖偏不让它归位。
    他是不是觉得，她总有一天会习惯这一切？
    电脑屏幕上的“辞呈”二字，像安依心里盘桓了无数次的决心。玻璃门外店员的说笑声漫进来，衬得她这边格外安静，格外冷清。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小安，怎么了？”那头，沉邺的声音混着碰杯声和交谈声，能听出他刻意放低的音量。
    她很少这样直接给他打电话。
    安依捏着手机，指节微微收紧，斟酌着开口：“沉总，您最近有没有时间？我想约您吃个饭，您看方便吗？”
    有些事，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抱歉，我还在出差，最近确实太忙了。”沉邺停顿了下，背景里的喧闹似乎淡了些，像是走到了相对安静的地方，“不过你新分店开业，说过要为你好好庆祝，可惜一直没抽出空。等我回去……这周五怎么样？”
    安依握着手机的手指松了松，深吸一口气。
    “好，您先忙。周五我等您消息。”
    沉邺第一次见到安依，是在他视察自己国内新公司的时候。
    “沉总，这是HR，那边是今天的应聘者。”旁边的助理一边引着他往前走，一边介绍道。
    沉邺颔首应着，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人群，顺着助理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定格在一个女孩身上。
    安依穿得不算时髦，洗得发白的浅蓝色衬衫配深色长裤，头发简单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没施粉黛，透着一股清透干净的气息，让人忍不住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不同于旁人的紧张局促，她安静地站在角落，认真地看着手里的公司手册。
    “那个女孩子，是来应聘行政岗的？”沉邺看向身旁的HR问。
    HR连忙解释：“沉总，行政岗要求本科及以上学历，她应聘的是保洁岗，只做了基础登记，等着简单面试。”
    “我来面她。”沉邺语气平淡。
    “好的沉总。”
    不过是面试保洁，就遇到总裁亲面，HR心里暗暗替安依捏了把汗。
    面试间里，他看着安依，本以为只是例行问话，可几句交谈后却发现，这个女孩见解专业、沉着从容，显然下过功夫。
    她能精准点出保洁与顾客体验的关联，聊到成本控制时，还提出分时段侧重清洁以减少耗材浪费的想法，甚至在更深层次的管理层面也能说出些门道，这绝非普通保洁应聘者能做到的。
    这或许源于安父常在饭桌上教安淮霖一些企业经营的方法论，她总在旁边默默听着，长此以往，便也记住了一些。
    男人指尖在桌面轻叩，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以你的见识和思路，不该只是应聘保洁。为什么没把大学读完？”
    “没机会读了。”
    安依没多余的解释。
    沉邺眉峰微挑，没再多问，提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片刻后，他抬眼看向她：“在公司旗下的甜品店，先当实习店长，可以吗？”
    女孩的眼神有些凝住，像被风忽然吹亮的烛火，怔忪里裹着点不敢相信的光，轻轻颤了颤。
    在她以为前路只剩晦暗时，沉邺像一道穿透云层的光，照亮了她眼前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