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肉计
餐桌上,高珅和高言言并排坐着,慕淳和秦谙习坐在对面。精致的菜肴摆满餐桌,其中最受小女孩喜爱的糖醋里脊特意放在她面前。
爸爸,你今天做的肉怎么更好吃了,这是升级版吗?小女孩吃了一口糖醋里脊,惊喜地夸赞道。
高珅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这小丫头真是说话太不给他面子了。他偷瞥了秦谙习一眼,发现秦谙习笑颜如花,像个长的尾巴老狐狸。
秦谙习一脸笑意绵绵的样子,夹了一块里脊肉放在孩子碗里,说:“因为是我做的。”
舅舅做的!小女孩眼睛一亮:我宣布,舅舅做的糖醋里脊排第一名!
慕淳被她的好心情传染,一时也将杂乱的心思抛诸脑后,直到看见秦谙习往自己碗里夹菜,原本盛满笑意的眼睛立刻变色:“我想吃什么自己会夹。”
秦谙习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主要想照顾你。
慕淳心中一颤,那种背德感像是鞭策着她的神经,下意识看向高珅,却发现对方正埋头猛吃,一会儿功夫就下去了半碗饭。
慕淳:......一个两个真是疯了。
餐桌上出现了一种诡异又和谐的一幕,秦谙习优雅地用餐,时不时给慕淳和高言言夹菜,高珅则全程埋头苦吃,似乎想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慕淳如坐针毡,既要应付秦谙习的亲昵,又要维持表面的平静。
舅舅以后会经常来做饭吗?高言言突然问道,大眼睛期待地看着秦谙习。
秦谙习微笑着看向慕淳:这要问妈妈了。
慕淳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脚。秦谙习面不改色,将大腿和她的贴在一起,慕淳猛地往旁边挪了一下,脸颊不受控制地泛红,警告地瞪他一眼。
这个动作没能逃过高珅的眼睛,他呛得咳嗽起来,急忙端起水杯猛灌。
高言言放下筷子,像个小大人一样帮他拍背,但说出来的话也能把他气死:“爸爸你吃那么着急干嘛,吃不够让舅舅再做嘛。”
高珅呛地更厉害了。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
秦谙习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一瞬,随即起身走向阳台:我接个电话。
慕淳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透过玻璃门,能看见他背对着客厅,身形挺拔如松,偶尔点头,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栏杆上轻叩。忽然,他转过身,目光穿透玻璃,直直地落在慕淳脸上,慕淳心头一紧,慌忙移开视线,她总这样心率飙升容易出问题吧?
几分钟后,秦谙习推门回到客厅。他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但慕淳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着的紧迫感。
有点急事,得先走了。秦谙习说着,自然地走向小女孩。他蹲下身,在小女孩额头上轻轻一吻,动作温柔得让慕淳惊奇。
舅舅下次再来看你。
小女孩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逗得咯咯笑,缩着脖子往沙发里躲,小脸笑得红扑扑的:“舅舅要说话算话哦!”
慕淳送他到门口,忍不住低声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秦谙习脚步微顿,回头看她,嘴角勾起一个戏谑的弧度:怎么?担心我?不等慕淳回答,他已经转身走进电梯:没事,去机场接个人。
接谁?
慕淳看着已经闭拢的电梯门,关上了门,她没想到秦谙习居然这么轻易就离开了,更没有如她预期的那样质问她关于孩子的事情。
看来他什么都知道啊。
如果不是暗中调查,那就是高珅已经全盘托出。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懊恼——为什么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像是秦谙习那边的间谍?
回到客厅,高言言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妈妈,爸爸,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觉得舅舅长得好好看啊,比电视里的明星还好看!
高珅被她逗笑了:“花痴吧你!爸爸不帅吗?你以前不是说爸爸最帅吗?”
“爸爸第二帅!”高言言呲个大牙乐。
高珅:“……”看来他得注意注意形象了。
慕淳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头:那你就要好好吃饭,不剩饭,多吃蔬菜,这样长大以后才能比舅舅还好看。
高言言立刻嘟起嘴,夸张地倒在高珅怀里:又要吃蔬菜啊!妈妈有时候真像幼儿园的老师一样恐怖!
高珅接住扑过来的小女孩:怎么能这么说老师和妈妈呢,她们是为你好。
慕淳等小女孩跑去玩玩具时,试探着问高珅:你是不是跟秦谙习说了什么?
高珅的身体明显顿了一下:我...我只说了孩子是涵意的,其他什么都没说。他急忙解释:而且是因为他不是失忆了,你肯定知道,我觉得应该让他知道一些基本情况,要不然实在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慕淳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毕竟这对涵意来说是一种伤害。
回去的路上慕淳心事重重,推开家门,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她疲惫地脱下高跟鞋,正要往客厅走,却猛地停住了脚步——
秦谙习竟然坐在客厅沙发上,他手中拿着那个游乐园的相框,指尖轻轻摩挲着相片表面。暖黄的灯光落在他侧脸上,勾勒出深邃的轮廓。
姐姐回来了。他抬起头,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慕淳下意识皱起眉头:你怎么回来了?不是有事吗?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防备。
秦谙习晃了晃手中的相框,眼神无辜,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去而复返,只是说:可是我没有说我不回来啊。姐姐,我自己睡不着,你不在身边,我好几天没睡安稳觉了,你就收留我吧。
“……”慕淳早就注意到他眼底浓重的乌青,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他整个人看上去更是带着几分阴郁。
是因为那张照片心情变得很差吧。
算了,她关心这个干什么。
“那你去找医生,”她别开视线,声音冷淡,“来找我有什么用?”
总是病殃殃的来找她算什么。
苦肉计?
秦谙习把相框放到一边,似乎不是很在乎那种东西,他侧身靠在沙发背上,把脸埋在手臂里,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我一直有服用安眠药,之前管用的,见了你之后那些东西就不管用了。”他的声音闷闷的:可是见了你之后,那些东西就不管用了。
慕淳绷紧了后背,心脏不听话地加速跳动。
他总是知道该怎么挑动她的情绪。
秦谙习的声音像咒语一样在空气中盘旋: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就是想来找你,想得睡不着。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慕淳走过去拿起相框,打算把它收进储物室。经过他身边时,她停下脚步,刻意让声音保持冷静:我是因为血缘关系才没有不管你,你,别想太多。
秦谙习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目送她走向储物室的背影,直到她将他关在门外。
他倒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
心想,她喜欢孩子。
慕淳出来时发现秦谙习竟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侧身蜷缩着,锁着眉头看上去对周围毫无知觉,却时刻警惕的样子,好像稍微有一点动静就会醒过来。
怀里应该放一个抱枕才会睡得更安稳。
这一刻他很脆弱。
她想。
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连慕淳自己都愣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那种柔软的东西很适合他,可能因为他看上去太冷硬了。虽然总是在她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但实际上的他应该是一个完全相反的人。这从小就总在她面前装柔弱的家伙,现在长成这样一个大块头,却还是用着同样的伎俩。
她站在沙发边,这里灯光很好,他的高领下滑了一些,能看见一片泛白的疤痕,他的鼻子上也有一条几乎痊愈的旧疤,下巴、头发挡住的发鬓……凑近一些看得更清楚,那些细微的经年疤痕。
她悬在空中的手,收回去紧紧捏在身侧,转身去卧室拿了床轻薄的被子,盖在他身上。
他纤长的睫毛投影出一片暗影,挡住了眼下的乌青,好似被抚平了疲惫。
“还说睡不着,被偷走了都不知道吧。”
关掉主灯后,客厅瞬间被黑暗吞没。
慕淳在门口犹豫片刻,又重新推开门,将一盏暖黄色的台灯拿去放在桌几上。柔和的光线恰到好处地照亮沙发区域,既不会刺眼,又能驱散黑暗。
卧室门轻轻合上后,沙发上熟睡的人睫毛微微颤动。
他将带着淡淡香味的被子裹得更紧了些,嘴角在黑暗中扬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将眉眼以下的部分全部藏进了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