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父子怨
半个小时后,胡之然终于把前前后后的因果解释清楚,还是当着老黄的面。
胡之然不贪图这个回收站,对老黄也只有感恩之心。
胡之然对老黄说:“你们是爷俩,怎么就不能好好谈谈呢?”
“臭小子,死一边去。老子还不用你来教育。”老黄不对光头发脾气,却对胡之然吹胡子瞪眼。
胡之然赚了个脸红,扭头看了眼光头。见凶煞之气轻了不少,这才说:“大哥,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应该好好孝顺,别这时候来抢地。你看我,想孝敬都没机会了。”
光头瞪了胡之然一眼,跟老黄一个意思,胡之然多管闲事。
得,里外不是人。胡之然也懒得管,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胡之然这辈子正儿八经的东西学不好了,不正
经倒是能诵读几篇。
胡之然起身,让依旧狂跳不止的小心脏冷静一下:“我先走,你们慢慢聊。”
“你也滚。”老黄终于说话了。
光头想说什么,胡之然怕两个人吵起来,拉了一下:“老黄,我先走了啊,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说完,胡之然就出门。门外的几个混混依旧看他不顺眼,眼睛瞪的像个铃铛,就像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一样。
胡之然撇撇嘴,这他么的是什么事。原以为能英武一次做回英雄,谁知道竟然掺和进人家爷俩的矛盾里。
“等等。”光头从木棚出来,叫住胡之然:“想不想喝一杯?”
胡之然还真不想,这种人少接触为妙,一看就不是善茬。跟这种人接触,交往好了立即就能拜把子,交往不好随时翻脸往你身上捅刀子。
胡之然讪笑:“还是算了吧,我还有点事。”
“有个屁事,我们老大请你是看得起你。”一旁的一个混混挺愣,歪着脑袋咧着嘴。
胡之然干咽唾沫,看着光头:“大哥,你想说什么?”
光头叹口气,自来熟一样用粗壮的臂膀搂住胡之然的肩膀:“走,烦的很,喝一杯去。”
好像没法拒绝了,胡之然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去。心里琢磨,千万不能喝多了,一句话说不好捅刀子可就完蛋了。
曾经胡之然与一些宁江的混混玩的不错,经常一起出入夜场。胡启文也曾语重心长的教育过,现在的江湖不是曾经,人讲究仗义。现在的人,除了钱亲娘都不认,跟这些混混交往,你有利你就是兄弟,你没用,那就是陌路,但凡挡了一点财路或者让对方心里不痛快就要坏事。
现在的胡之然彻底明白这些话是多么深刻的领悟。自从胡家没落,那些狐朋狗友没一个联系胡之然的,这些还是好人。那些后来联系的无非是想趁你病要你
命,争着抢着占你便宜。见胡之然穷的什么都不剩还要踩上两脚欺负你。
没走远,就在马路对面的烧烤摊。摊主见胡之然来了,热情的打着招呼。
几人落座,几个扎啤杯放在桌上,接着就是酒到杯干的猛喝。
光头也不说什么话,就知道喝酒。胡之然也很无奈,现在告辞离开有点不太好,幸好自己酒量比较好,只能跟着喝。
不过光头的酒量有点抬不上桌,胡之然刚来了点状态光头已经喝多了,舌头已经有点大。
胡之然说:“哥,别喝了,咱说会话吧。”
胡之然是怕酒后乱性,更怕光头酒后喜欢闹事。
“说说你跟老黄的事。”光头挠着脑袋上的疤痕。这道疤痕从头顶一直延续到前额边缘,好在没延伸到额头。
看样子光头的发量应该不错,胡之然不明白怎么就不留点头发盖住疤痕呢?这些混混,好像热衷于把纹
身与狰狞的疤痕露出来,仿佛这样才是社会人。
胡之然吃着毛豆,一言一语的想清楚慢慢说。其实也没什么重点,不过是两人收破烂的那点屁事。
“没人欺负你们?”光头抬起头,可能是喝多了,眼睛有点发红,看起来挺渗人的。
胡之然摇摇头:“就算出去有点矛盾也不过是抢着收点破烂。互相抢生意,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见了面还能打招呼。”
光头点点头,咧嘴笑:“你是不是觉得我挺不是东西的?”
胡之然还真是这么想的。把自己的亲爹扔在回收站,至少胡之然来明阳一年来是没见过这光头,而老黄也说自己是孤寡老人,看来不认这个儿子了,也不知这光头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但胡之然可不敢直言不讳的宣之于口,那是嫌命长了。
胡之然干笑:“也没这么觉得,其实吧我对你们都不太了解。”
“装什么好人。”光头拿起酒杯把剩下的半杯喝了,随即重重的把酒杯扔到桌上。
胡之然吓了一跳,这他么是喝多了要闹事的节奏啊。
胡之然不好回答,光头一把揪住胡之然的衣领:“你心里在说我不是东西,你觉得我不是人。”
“没,真没有。”胡之然有些慌。光头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怎么喝这么点就醉了?混混不是三不六九的就喝两杯吗?酒量怎么能这么差。
光头猛地松开胡之然,还顺手一推。
胡之然差点摔倒,勉强稳住。这光头如果再这样,坚决不能坐在这陪聊了。
光头抹了把脸,看着胡之然咧嘴一笑,然后指了指头顶的伤疤。
朔铭心道坏了,感情这光头是来情绪了,打算说一段江湖上脍炙人口的武侠故事给自己听,而这段故事的主角就是光头本人。
想来这段故事一定不凡,跌宕起伏是必要的,惊心
动魄也是必然的,从自己嘴里说出引以为傲的光荣事迹,添油加醋太正常了。
光头舌头大了,说话有点含糊不清:“小胡,你看这道疤。知道怎么来的吗?”
胡之然很配合的摇摇头,一脸希冀的目光看着光头,希望他说出自己的故事。胡之然已经准备好了,说到重要节点上一定拍拍手赞一句好。
光头声音低沉,娓娓道来。
老黄一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就是这个光头,小儿子却在一次意外中死了,通过光头的讲述,小儿子是被人杀了,当时是一件轰动一时的涉黑案件。
大儿子,也就是光头打小就是个不务正业的小混混,舞刀弄棒一个顶俩,要让他学习还不如直接拖出去毙了。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小儿子倒是品学兼优,与大儿子走了两个极端。
老黄的老婆死的早,一个糙老爷们拉扯两个孩子长大,挺不容易的。
虽然光头不务正业,但也算孝顺。老黄时常责骂也没什么用,后来索性不管了,一门心思去培养小儿子。
哪一年光头没说,听口气应该有非常长的时间了。光头在外惹了事,也就是火拼了。对方报复,找到家里。
都说祸不及妻儿,但现在的混混哪有这点觉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光头不在家,老黄这对父子遭了秧。老黄腿被打断,从那以后落下病根。小儿子被误杀当场死亡,连哼都没哼一声,相当凄惨。
说到这,光头哭了,粗壮的汉子真的掉眼泪了。
都说酒后吐真言,胡之然觉得,这才是光头真正的内心。
胡之然拍拍光头的肩膀,小声安慰两句。
同桌的另外几个混混的一句话让胡之然跌破眼镜:“你让大哥哭会吧,哪次都是这样,哭够了明天酒醒了他也记得。”
胡之然呆看着光头,在灯光的映照下锃光瓦亮。看起来是条壮汉,没想到竟然是个喝了酒就抹眼泪的鼻涕包啊。
“那你也不能这么多年也不过来看自己的亲爹吧?”胡之然说:“你有在这哭的功夫,还不如收住眼泪去给老黄磕个头,你泪眼婆娑的,怎么说也是为亲爹为弟弟流的,一次他铁石心肠,两次呢?就是块石头也能给他捂热了。”
光头也太不爷们了,低着头嘤嘤切切的哭的很带节奏。胡之然看了一圈桌上的另外几个小混混。递烟喝酒,划拳行酒令,那几个家伙倒是玩的开心喝的起劲。看来这个光头这么哭还真不是头一遭,都习惯了,看都看够了。
胡之然就琢磨,老黄既然有儿子那肯定就不用自己养老了。如果胡之然给老黄养老,光头摆在什么位置。
这家伙能哭出来,证明心里还有这个亲爹,而且这一晚上就没提过那片地的事,看来他的目的也不是真
的去要地。自己是混混头目,怎么说都要装出穷凶极恶的样子。借着要地位借口去看看老黄罢了,对自己的小弟肯定说这是亲爹,明里暗里的要多照顾。
胡之然想走,小声对几个混混说:“哥几个慢慢喝着,今天晚上算我的。我跟老板打个招呼,吃完了你们走就行了。”
几个混混又不认识胡之然,人走了更清闲,这一小桌能喝到半夜。
胡之然跟老板打个招呼,说等自己来结账,说完就站到路边准备打个车快速逃离。
正琢磨着剧情有些狗血的时候,光头猛地站起身,抹了一把眼泪,扭头朝着回收站去了。
胡之然心里一惊,这小子该不会脑子有坑吧,这他么的几点了,还让不让自己的老爹活舒坦点。
以前从没发生过这种情况,一般来说喝多了想起弟弟惨死光头哭几嗓子也就算了。
几个混混一看老大走了,呼啦一下全站起身追了上去。
胡之然不明所以,又怕出事,一拍大腿,赶紧跟上去。
到了废品站,胡之然就看到几个混混站在木棚外边趴着门缝偷看着,从木棚里传来一声声鬼哭狼嚎的惨叫:“爸,我错了啊,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