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诫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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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挂完的电话的人悠悠又喝了口桌面的酒,丝毫不顾及他人面子。
仰光大酒店的招待厅内,诡异的气氛在几人之间流动。
接电话时,敏莱脸色确实不大好看,魏知珩再不济也算得上正规军队出身,身上没那股土匪气,但眼下也不能撕破脸皮,转手和身侧人喝酒。
相较起来,和前段时间去佤邦谈铲除罂粟的那场会面也算是落了点好。
魏知珩见他面色如土,自然是听说了他在佤邦吃瘪的事情。笑笑:“敏莱上将难道不知道那佤邦司令是个什么性子?连条件都没谈妥就敢贸然过去,也难怪被枪抵着脑袋羞辱。”
闻言,周遭寂静无声。敏莱协同的几个心腹部下面面相觑,眼看这场协商会面有冷场的趋势,一旁的参谋长笑呵呵抬酒打趣,“一时的退让大家都周全,这种土匪做派惯了,早晚会被收拾的。”
“哦?”魏知珩懒懒掀起眼皮看他,“你们还能收拾他?真意外啊。”
话说得像在打趣,敏莱闷不作声地喝了口酒,身侧两个副官对视一眼,也没跟他藏着掖着,直言了清扫行动的事。
这事情他早有耳闻,从陆熠手上拿了不少消息,敏莱如今跟他摊牌也无非是表衷心,也是给扫罂粟的行动铺垫。
“你这么说,是也担心我会造反吗?”魏知珩唏嘘地摇摇头,语气颇为失望,“好歹共事几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说着又提到了当阳和万海,以及最忌讳的东北战区司令部,魏知珩倒是不藏着掖着,敏莱还刻意避开南天门山布兵一事,免得犯冲,哪知他自己就提起来了,言语间丝毫没有做了叛军的自觉,还替他分析。
“接下来清扫行动一进行,佤邦是必然要打当阳和万海的,凭现在的武器差距,你们挡不住。”魏知珩转了弯,问此次行动缅军的主司令官是谁。
“吞攀。”敏莱说。
魏知珩思忖了几秒,又喝了口酒才答:“他手底下除了调动的重武器驻旅连68兵团,其他几支部队实力相差悬殊,去就是送死。”
敏莱不太赞同地皱起眉:“你有建议?”
魏知珩也没说给什么意见,只淡淡道:“守好勐古和当阳、万海。”
勐古,东面彭线,隔着怒江,和果敢北部对立而望,毗临南面又近木姐南坎的大勐宜,西近棒赛,四周隶属凹陷盆地,足够藏匿残山灌林,又处于边境线。魏知珩贴心提示这群特区部队最擅长打游击战,在丛林打,必输无疑。
“更何况,如今德昂军在木姐牵制着,你们分身乏力。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与其满盘皆输,不如专攻一处,也免得损耗过大,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几个人都在思忖他的话。就见魏知珩不紧不慢道:“比如,保全当阳和万海,这两个地方是佤邦军的重要略地,中间的大桥是命脉,四周堡垒属于同盟军的地盘,这是个机会。”
魏知珩说得并无差错,这也是一开始他们的策略,只是迟迟未定。听他说完,敏莱没有点头盖章,过多表现反应,毕竟魏知珩能真的按什么好心?这种时候他不跳出来分一杯羹作乱就已经算是善心,哪里还能用他献出的计策。
吃不准就是想坐收渔翁之利了。
事实上,魏知珩也确实这么想,瞥了眼还在犹豫的敏莱,笑而不语。
能让这群人狗咬狗,把目光迁移到佤邦和德昂身上,他也好趁乱办自己的事,顺便,看一看热闹。
打得越凶越好,最好是谁都别活。就看敏莱够不够聪明。
“你是觉得我在利用你?还是说。”魏知珩故意顿住,笑意渐深,“对我不放心呢。”
几人都心知肚明。魏知珩不傻,让他亲自来仰光,还特地在酒店内外都设立了安保,无非就是自己怕死了。
敏莱被他话一惊。他当然不放心,要不然也不可能防备着见他。
当初敢去仰光赴会是因为还在地盘上,要是跟着他回孟邦,谁知道会出什么意外。没人乐意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赌他今天心情怎么样。
几乎所有人都清楚,位于孟邦首府正对面的半山腰还驻扎着一支不计其数装备精良的部队,时刻监视着城区的一举一动,做最快的支援。往后的连绵不断的丹纽山脉里或许还藏着无数支部队,他收拢了那么多武装,浮在明面上的人数就足够庞大,加上当初东北司令部战区那批被他卷走的叛军还没有出现过,那么多的飞机大炮,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也是为什么魏知珩迁移至孟邦首府后不惧其他边缘部队和缅政府驻扎的国防军的原因。
没人不忌惮这个揭竿而起的新主席。
敏莱笑指了指说:“都说你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孟邦皇帝,手里头枪炮都有,谁不忌讳,又不给几分薄面?你也别笑话我,现在一把年纪了,也想安安稳稳地退休,你用不着跟我计较。”
魏知珩轻哼笑一声,酒杯空了,左手敏莱的副官恰到好处地态度,举止有佳,配合着敏莱的话起身给他斟酒。
酒是好酒,但意思未必就是那个意思了。他不贪杯,让他直言。
谁也不想耽误时间,敏莱铺垫得差不多了,将那些能扯破脸的话一并说出来:“你办的工厂现在引起了政府高层的注意你知不知道?”说这话时,语气严肃急促,敏莱必须要警告他,这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办的,他即便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魏知珩大张旗鼓地在边境线运输材料还能次次遮掩过去,这摆明了就是找死。
魏知珩听明白了,这是特地为了来敲点他。也难为敏莱废了那么久的话。他点点头,好商量的样子:“行,我收着些。”
“不是我在警告你,而是政府已经派人去查了,你的材料走的是边境线,政府军驻扎的83师团叁个关卡都会途径,就这么看着你大摇大摆,我不可能每次都能帮你遮掩过去。”敏莱算得上苦口婆心,“你至少也别让我为难,我一把年纪了,还要继续混下去。”
“这次我搪塞过去了,下一次再引起注意,我也没办法替你遮掩,总之,你自己看着办。”
敏莱说完,喝尽的酒杯啪地放在桌上,让他自己想好了,别撕破脸,对谁都没好处。
他也不怕魏知珩发火,那工厂对他生意收成影响颇大,摆明了就是在意,否则也不会特地跑来找他退利商议。
“帮了这么大个忙,那就谢过敏莱上将了。”看着敏莱冷然严肃地面色,魏知珩前脚好态度,后脚笑眯眯地出言威胁:“不过么,要是办不了,那就谁都别办了。”
“你——!”敏莱骤然一变,拍桌而起,几人拔枪都站了起来。
魏知珩扶着脖子转了转,有些乏味:“急什么,我会收着些,接下来,劳烦敏莱上将的帮忙了。”
他轻抬酒杯,隔空敬他。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给了台阶下,敏莱不会蠢到真的跟他作对,魏知珩手里拿掐着把柄,他暂时动不得。
缓缓坐回位置后,又笑呵呵地。那副变色龙的表情,魏知珩看得厌烦,却恰到好处地维持笑意。
酒店外,车内副驾驶,时生腿上放置的电脑正闪着无线窃听频道的画面。
听见外头的嘈杂声,酒店里乌泱泱地涌出几个人,他摘下耳机看去。
魏知珩心情不错的样子,衣冠楚楚,被簇拥着,中心位与敏莱一同站着。
过去几分钟,车门才被司机打开。
时生关闭了电脑,“司令,我们今天要不要呆在仰光?”
尾灯在酒店外的一众人视线里逐渐渺小远去直至消失。
黝黑的窗户映照着已经有些疲惫醉意的男人面庞。过了几秒才听见他轻哼出声,“随便。”
时生迟疑了下。
这半月时间魏知珩周转了好几个地方,达更山呆了叁天检阅罂粟清除和人员迁移的情况,又亲自去了昂山驻守的工厂查看进度。
时生紧接着汇报那两个技术专家没有按时过来,手头上的事情搁置了,大概要晚一两个月。
魏知珩的反应始终平平,仰头,双手交迭,很是惬意。
半个小时前,留在日本处理与山口组交接后续事宜的赋生还来过一通电话。
魏知珩听完,转了转脖子,才问他,关在家里那个怎么样。
“很安静,没查出什么异样。”
“哦。”魏知珩微微勾唇,“那看来是我想太多了,居然这么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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