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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冷雨侵阶哭棠棣酸风射眼怒鲛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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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势渐弱,未停歇的雨丝敲打着窗棂,发出细碎单调的声响,更衬得客房里死一般的寂静。管家和下人们早已退下,只剩下宋华卓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沿,湿透的军装已换成干净的家常棉袍,但那份由内而外的狼狈与灰败并未洗去。他低垂着头,双手死死攥着棉袍的前襟,仿佛抓住最后一点可以握住的实物,指节因用力而泛着青白。湿发凌乱地贴在额前,仍在滴滴答答地淌着水珠,落在脚下深色的地板,晕开一小片更深的水渍。
    吴灼端着热气腾腾的姜汤,推开房门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皂角香和未散的潮湿水汽,以及一种沉甸甸的、凝固了的巨大悲伤。
    “云笙,”她轻声唤道,将托盘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喝点热姜汤吧,驱驱寒气。”
    宋华卓闻声,身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却没有抬头。
    吴灼用白瓷勺子轻轻搅动着碗中深红的汤水,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前的视线。她端起碗,走到他面前,声音放得更柔,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喝一点,好么?身子暖了,心里…或许也能好受些。”
    宋华卓终于缓慢地抬起头。那双红肿不堪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空洞地望着她,里面没有泪,只有一种被抽走了灵魂的空洞和深不见底的哀伤。半晌,他机械地伸出手,接过了碗。他的手指冰凉僵硬,触碰到碗壁的热度时,甚至微微抖了一下。
    他低着头,沉默地看着碗里浮沉的姜片,热气熏在他脸上,却暖不进眼底分毫。过了许久,他才端起碗,动作迟缓,如同木偶一般,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滚烫的姜汤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热感,似乎稍微激活了他麻木的感官。他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紧跟着,压抑的、极其沉闷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断断续续地溢出来,如同受伤野兽的哀鸣,充满了绝望与无助。
    “我…我没法相信…大哥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会…”他边咳边咽,滚烫的眼泪终于再次混着汤水涌出,大颗大颗地砸进碗里,激起一圈涟漪。
    吴灼看着他这个样子,心头酸涩难当。她在他身旁的椅子上轻轻坐下,安静地陪伴着。
    “灼灼…”他忽然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她,声音嘶哑破碎,“你知道我哥他…他有多好吗?小时候我淘气,爹要打我,总是他护在我前面……他教我骑马,教我打枪……他说,云笙,男儿志在四方,但要记得守护该守护的东西……”
    他的话语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带着无尽的悲痛与回忆,汹涌而出。
    “他去了长城…冷口…你知道那里打得多惨吗?”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而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景象,“来信说…日军的大炮…像犁地一样…山头都炸平了…他们没有飞机,没有重炮…就靠步枪、手榴弹、大刀片…顶着钢铁和烈火往上冲…”
    “哥他…他带着人守最险的阵地…子弹打光了就拼刺刀…刺刀卷刃了就用石头砸…用牙咬…”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汹涌,“他们说…他身中数弹…肠子都…都流出来了…还抱着炸药包冲向了日军的坦克…连…连个全尸都没能…”
    “轰隆——”一声!他猛地将拳头砸在自己的大腿上,发出痛苦的嘶吼:“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他那么好的一个人!他本该有大好前程!他答应过我……会看着我从航校毕业……会看着我开飞机……他说要一起保卫这片天空……保卫我们的家啊!”
    他泣不成声,几乎喘不上气,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将他彻底吞噬。
    “他…”宋华卓忽然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得厉害,仿佛砂纸摩擦,“他答应过我…等打完这一仗…就回来…亲自替我主持订婚礼…”
    他的声音很低,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痛苦,像是在对吴灼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忏悔给天上的兄长听,“我上次见他…还跟他抢酒喝…笑他古板…我…”他说不下去了,喉咙里发出哽咽的声音。
    吴灼听得心如刀绞,眼眶通红,泪水无声滑落。她完全能想象那场面的惨烈,也能感受到宋华钧牺牲的壮烈与悲怆,更对眼前这个瞬间失去至亲、被巨大痛苦击垮的青年充满了深切的同情。她递过手帕,声音哽咽:“云笙…别这样…宋团长他是英雄…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他…他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英雄?”宋华卓猛地抓住她的手,指尖冰冷而用力,仿佛抓住唯一的浮木,“英雄有什么用?!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我宁愿他不是英雄!我只要我哥活着!活着!”他哭得撕心裂肺,“灼灼…我该怎么办…爹娘一定比我还伤心…还有华铮那么小…他怎办啊…”
    他的情绪彻底失控,巨大的悲痛、对未来的恐惧、以及内心深处对眼前这个唯一能给予他一丝慰藉的女孩的依赖,混合成一股绝望而扭曲的洪流。
    就在吴灼试图抽出手,再次温言安慰他时——
    宋华卓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着吴灼近在咫尺的、带着泪痕和关切的脸庞,那眼神里瞬间涌起一种极其复杂的光芒——有悲痛,有依赖,有迷茫,更有一种在绝望中抓住救命稻草般的、近乎本能的冲动!
    “灼灼…”他嘶哑地低唤一声,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张开双臂,再次狠狠抱住了她!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寻求安慰的拥抱,而是带着一种绝望的、不容置疑的力度,将她紧紧箍在怀里!
    吴灼猝不及防,被他抱得生疼,刚想开口,却见宋华卓的脸猛地压了下来!
    那双还带着泪水的、冰冷的嘴唇,带着一股决绝而混乱的气息,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
    “唔——!”吴灼脑中轰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所有的同情、怜悯、悲伤,在这一刻被冰冷的惊恐和强烈的被侵犯感彻底取代!这不是安慰,这是失控的冒犯!
    她猛地瞪大眼睛,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双手死死抵住宋华卓的胸膛,拼命挣扎起来:“放开!宋华卓!你放开我!”
    她的声音因惊恐而尖利,带着明显的愤怒和屈辱。
    宋华卓似乎被她的剧烈反抗惊醒了一丝神智,动作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手臂依旧箍得很紧,仿佛一旦松开,就会坠入无边深渊。
    “灼灼……”他语无伦次,呼吸急促。
    “你放开!”吴灼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推,同时狠狠侧过头,避开了他的嘴唇,那个吻只狼狈地落在了她的唇角脸颊。她趁机挣脱了他的怀抱,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脊背抵住冰冷的墙壁才停下。她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用手背狠狠擦着刚才被触碰到的皮肤,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惊恐、愤怒和难以置信。
    “宋华卓!你…你太过分了!”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和指责。
    宋华卓僵在原地,看着她如同受惊小鹿般逃离和擦拭的动作,眼底的疯狂与依赖渐渐被巨大的失落和清醒后的难堪所取代。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颓然地垂下头,肩膀垮塌下去,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呜咽。
    眼前的宋华卓让她感到害怕和陌生,她猛地转身,拉开门,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出了客房,头也不回地奔向自己的院落,只想尽快远离这令人窒息的一切。
    吴灼心慌意乱地跑回自己的疏影轩,一把推开门,反手关上,背靠着门板剧烈喘息,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和混乱的思绪。方才宋华卓那突如其来的、带着绝望和侵犯意味的亲吻,让她心有余悸,指尖仍在微微发抖,唇上似乎还残留着冰冷而湿漉的触感,她下意识地用手背用力擦拭着。
    然而,她刚喘过一口气,一抬头,却骇然发现——吴道时正端坐在她窗边的圈椅里,身姿挺拔,面无表情。他不知何时已先她一步到来,仿佛早已料定她会逃回此地。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低气压。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如冰冷的探照灯,先是精准地落在她惊魂未定、脸颊还带着泪痕的脸上,随后,那目光缓缓下移,死死定格在她微微红肿、甚至因匆忙擦拭而略显凌乱的唇瓣上。
    然后,他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却带着一种足以将人冻结的嘲讽与质问:
    “这么急着跑回来……”
    “是想跟我解释什么?”
    “解释你…为什么没有立刻给他一巴掌?”
    吴灼被他这直刺核心的质问骇得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抿紧了唇,声音带着未褪的惊惶和一丝欲盖弥彰的急切:“哥…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情绪完全失控了,他只是…太伤心了,他…”
    吴道时没有立刻接话,只是缓缓站起身,一步步向她逼近,军靴踏在地板上发出近乎无声却压迫感十足的轻响。直到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才停下。
    突然,他猛地伸手,冰凉的指尖狠狠掐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另一只手的拇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用力碾过她的唇瓣,仿佛要擦掉什么脏东西一样。
    “情绪崩溃,就可以无视你的意愿,强行抱住你,亲吻你?”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字字如冰锥,狠狠砸向她,“而你,只是站在那里,任由他抱着,直到他得寸进尺?”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剥开她所有的掩饰,直刺内心最深处的慌乱与软弱。
    “我没有!”吴灼急切地辩解,眼眶瞬间红了,混合着方才的惊恐和此刻被误解的委屈,“我推他了!我挣扎了!我让他放开我!他力气太大了…而且他当时那个样子…我…”她的话语因激动而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他一直在说他哥哥的事…说冷口打得多惨…说他哥哥死得多么…我听着心里也很难受…我没想到他会突然…”
    “没想到?”吴道时在她面前站定,距离近得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意。他微微俯身,冰冷的视线牢牢锁住她盈满泪水的眼睛,“因为你‘心里难受’,因为你‘没想到’,所以你的反应就慢了半拍?所以你的拒绝就显得如此…软弱无力?以至于让他产生了可以继续冒犯的错觉?”
    他的质问一句比一句更尖锐,更冷酷,毫不留情地撕开她试图用“同情”和“意外”来粉饰的脆弱防线。
    “吴灼,”他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剖析,“你告诉我,在你被他抱住的那一刻,在你挣扎却未能立刻挣脱的那一刻,你心里除了惊恐,有没有哪怕一丝……因同情而生的纵容?有没有因为他痛失至亲的悲惨,而潜意识里觉得,此刻推开他是一种……残忍?”
    吴灼猛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兄长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她内心深处连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极其细微的混乱情绪。是的,在那一刻,她的惊恐和抗拒是真实的,但…似乎确实有那么一刹那的迟疑…因他巨大的悲痛而产生的、该死的、不合时宜的心软和怜悯……
    她瞬间煞白的脸色和骤然沉默的反应,无疑证实了吴道时的猜测。
    他眼底的风暴瞬间变得更加汹涌骇人,那是一种混合了震怒、失望和强烈到极致的醋意的可怕情绪。
    “看来被我猜中了。”他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无尽的冰寒与嘲讽,“所以,你所谓的‘推开’,究竟包含了多少真心?又掺杂了多少……欲拒还迎的意味?”
    “我没有!”吴灼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尖声反驳,泪水终于决堤而出,“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怎么可能…我只是…只是当时懵了!被他哥哥的事吓到了!我…”
    “被他哥哥的事吓到了?”吴道时猛地打断她,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终于抓住了最关键的核心,“还是说…你心底里,其实早已默认了与宋家的某种联系?以至于在潜意识中,认为宋华卓对你做出一些亲密举动,并非完全不可接受?甚至…是迟早的事?”
    这句话如同最沉重的审判锤,狠狠砸在吴灼的心上!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泪眼,看着眼前面色冰寒的兄长。他…他竟然是这样想她的?!他认为她心里是愿意的?认为她早已默许了宋家的婚约?认为她方才的挣扎不过是惺惺作态?!
    巨大的委屈和一种被彻底误解、甚至被亵渎的愤怒瞬间淹没了她。
    “你胡说!”她激动得浑身发抖,声音因哭泣而破碎,“我从来没有!我根本不想嫁到宋家!我讨厌他们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我讨厌宋华卓今天这样…这样对我!我心里只有…”她的话语猛地顿住,那个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名字被她死死咽了回去,只剩下剧烈的喘息和奔流的泪水。
    然而,吴道时敏锐如鹰隼的目光,精准无比地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卡顿、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慌乱,以及那戛然而止的话语背后,所隐藏的、呼之欲出的名字!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更加危险而冰冷。他猛地逼近一步,几乎与她鼻尖相抵,强大的压迫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只有什么?”他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说下去。心里只有什么?只有谁?!”
    吴灼被他突如其来的逼问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后退,脊背却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板上,退无可退。她慌乱地摇头,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吴道时猛地抬手,重重一掌拍在她耳侧的门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门板都在颤抖!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逼近的威压,彻底击溃了吴灼最后的心理防线。
    “沉先生!是沉先生!我心里只有沉先生!可以了吗?!”她被巨大的恐惧和压迫感逼得几乎崩溃,带着哭腔嘶喊出来,声音尖锐而破碎,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吴道时的手臂依旧撑在门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他听到那个名字,脸上的血色似乎在瞬间褪尽,眼神变得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冰冷彻骨,有一种被证实后的暴怒,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切的失望与痛楚。
    他死死地盯着她,看了她足足有好几秒,那目光仿佛要将她彻底看穿、碾碎。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向后退开一步,动作带着一种刻意控制的、冰冷的优雅。
    “沉、墨、舟?”他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低沉而平稳,却每个字都像冰珠落地,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你的国文老师。贝满女中的…沉先生。”
    他微微偏头,目光锐利如手术刀,仿佛在剖析一个极其荒谬又可悲的命题:“??我很好奇,灼灼。??”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可怕的平静,却蕴含着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你是在北平最好的教会女中,受着中西合璧的精英教育长大的。你所见的世面,所接触的圈子,所被赋予的…身份和眼界…??”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种极致的、冰冷的讽刺:“??最终,就是让你将一颗心,如此轻易地、毫无保留地…系在了一位…与你的人生轨迹本该毫无交集、仅仅在学识上对你有所启迪的…教书先生身上???”
    “??这就是你理解的‘自由’?这就是你追求的‘新思想’?跨越你本应恪守的界限,去仰慕一个…永远不可能、也不应该与你站在同一层面的人???”他的话语构筑了一道冰冷而森严的阶级与身份壁垒,将沉墨舟彻底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贝满教会你平等博爱,是让你如此…滥用你的同情和仰慕之心吗???”他的声音陡然更冷,“??‘慕恋师长’…灼灼,这四个字背后意味着什么,它可能带来的非议和后果,你那双只读过风花雪月的眼睛,究竟看清楚了没有?!??”
    他的质问,如同冰冷的潮水,一层层淹没了吴灼,没有咆哮,却比任何怒吼都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冷和羞耻。他精准地打击了她最在意的地方——她的教育、她的身份、她的名誉,以及这份感情在世俗眼中注定不堪的结局。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吴灼被他这番冰冷刻薄的剖析刺得浑身发抖,泪水汹涌而出,徒劳地反驳,“沉先生他…他不是…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只是…精神的…”
    “精神的?”吴道时打断她,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却无比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充满了不屑与嘲讽,“??精神的仰慕?多么…高尚而虚无的理由。??”他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如炬,仿佛要烧穿她所有的辩解,“??那我问你,这份‘精神的’寄托,知不知道你怕黑?知不知道你生病时谁整夜不睡守着你?知不知道你第一次握笔写字,是谁手把手教你的???”
    他的声音依旧压抑着,但那份压抑下的汹涌暗流却更加骇人:“??从小到大,守着你护着你,为你遮风挡雨,为你铺平道路,让你能安然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谈论‘精神’的人…是我!不是他!??”
    “??他凭什么?!??”最后这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根挤出来的,声音低沉嘶哑,充满了无法理解的不甘和一种被深深刺伤的愤怒,那层冰冷的伪装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底下汹涌的、黑暗的潮汐,“??他为你做过什么?值得你‘心里只有’他?!啊?!??”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冷静自持、运筹帷幄的军统处长,而是一个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口不择言的男人。
    吴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压抑着巨大痛苦的爆发吓得彻底懵了,看着他眼中那从未见过的、混合着愤怒、失望和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深切痛楚的眼神,她连哭都忘了,只是惊恐地、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大脑一片混乱,无法理清这过于复杂汹涌的情绪。
    吴道时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将后续所有更激烈的话语压了回去。他转开视线,下颌线紧绷得如同刀锋,胸口微微起伏,显然在极力平复那几乎失控的情绪。
    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他离去的身影,也仿佛将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以及他最后那句石破天惊的质问,都封存在了这个雨夜。
    房间里她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将脸深深埋入膝盖。唇上被兄长用力擦拭过的地方依旧火辣辣地疼,而心底,除了惊恐、委屈和巨大的混乱,她只觉心乱如麻。而那个被她脱口而出的名字,此刻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她心口发慌。
    夜,还很长。而雨,似乎永不会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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