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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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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羽的箭囊空空如也,弓弦已断成三截。
    她站在瓮城废墟里,颤抖的指尖拂过父亲破碎的护心镜,镜面倒映出沙丘间零落的金甲残片。
    李书珩的玄铁枪插在突厥可汗的金盔上,枪杆没入冻土三尺。
    他倚着断枪小憩,睫毛上凝着血珠,掌心还攥着半截染血的束甲绦——那是昨夜阿姊为他裹伤时撕下的衣角。
    李明月找到李元胜时,李元胜正坐在断龙石上拭剑。
    沙暴卷走了所有旌旗鼓角,唯有那柄跟随他三十年的青锋剑,仍在晨曦中泛着冷光。
    李明月注意到父亲左脚靴底已然磨穿,露出冻得发紫的脚趾。
    &quot;过来。&quot;
    李元胜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他剑尖挑起个牛皮水囊,内里晃动的却是火油:&quot;沙暴过后,联军残部必走黑水河……&quot;
    &quot;父亲不可!&quot;
    三兄妹的惊呼同时响起。穆羽的断弓、李书珩的残枪、李明月的火折子,齐齐指向李元胜脚下——那里埋着足以炸平半座山崖的震天雷。
    李元胜却大笑起来,笑声震落鬓角霜雪:&quot;老夫是要你们烧桥!&quot;
    剑锋忽转,指向东南方若隐若现的浮桥:&quot;沙暴埋了归路,这是他们最后的生门。&quot;
    是以,穆羽的火矢点燃了浮桥时,最后一支联军正在渡河。
    赤翎箭穿透三面皮盾,将火油罐钉在桥桩上。
    李书珩的玄铁枪掷出雷霆之势,枪尖撞碎冰面的脆响里,整座浮桥轰然塌入急流。
    李明月蹲在崖边记录战损,狼毫笔突然顿住——父亲拄剑而立的影子在朝阳下拉得很长。
    李元胜甲胄缝隙间垂落的绷带,正随着朔风轻轻摆动。
    那绷带末尾,分明绣着四个歪扭的小字:长命百岁。
    那是他们儿时的手笔。
    嘉峪关的残雪开始消融。
    李元胜站在重新浇筑的东门前,等着最后的战报。
    &quot;报——!&quot;
    传令兵的呼喊惊起寒鸦,&quot;三十里外发现联军残部!&quot;
    拔剑的动作牵动旧伤,剑锋却在出鞘时稳如磐石。
    李元胜望着三个瞬间绷直的身影,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镇守玉门关的清晨。
    边境的风依旧凛冽,却再也吹不散这满关的李字旗。
    ……
    不知是不是上天眷顾。
    苦战三日,冀州军险胜,三国联军节节败退,最终撤离嘉峪关。
    可冀州军也死伤过半。
    李元胜倚着断戟喘息,独目望向遍地尸骸——元夏的青铜鬼面与突厥狼牙旗纠缠如修罗。
    穆羽的银枪插在关楼最高处,枪穗缠着的素帛在风里舒展,傲然挺立。
    &quot;打扫战场吧。&quot;
    李元胜嗓音沙哑如砾石相磨,&quot;把文庄尸体葬在这里吧,……&quot;
    陆明跪在孟文庄焦黑的尸身旁,用断剑掘开冻土。
    这场战争死了太多的同袍,他们再也看不到盛世浩大。
    陆明握着断刀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泛白处沾着洗不净的血痂。
    一具具尸体在暮色中沉默着,活下来的同袍踩着遍地断枪残甲,每一步都踏出铁器相撞的冷响。
    &quot;西北望,射天狼——&quot;
    嘶哑的号子突然撕破鸦青穹顶。
    陆明猛地抬头,看见最前面那具松木棺椁上落着半片残旗,墨色&quot;孟&quot;字被箭矢洞穿三处,边角焦黑如枯蝶残翅。
    呼啸的山风卷着沙砾扑在脸上,陆明用缠着麻布的手背抹过眼睛。
    恍惚间,陆明仿佛看见当年孟文庄与他同看星斗的烽火台。
    那时营火映着孟大叔的银甲,烤羊腿的油星子溅在舆图上,混着老卒们掷骰子的吆喝,在雪夜里蒸腾成白雾。
    &quot;小陆明,你记着,当北斗柄指寅位时,就该往马槽添第三遍草料。&quot;
    孟文庄的声音混着酒气,粗粝的掌心包住他冻僵的手指,&quot;记着,战马比人金贵。&quot;
    一阵闷响惊起寒鸦略过。
    陆明心中突然清明,他解开腰间酒囊,琥珀色的液体在暮色中划出弧光。
    他忽然想起去岁生辰,孟文庄偷藏了半只烧鸡塞进他的怀中,油纸包上歪歪扭扭写着&quot;给明小子生辰加餐&quot;。
    暮色渐浓,山道上飘起招魂的纸灰。
    陆明将那断刀贴着心口收进衣襟,起身时望见孤鹰掠过残破的城堞。
    北风卷着雪粒扑打战旗,墨色&quot;冀&quot;字在暮色中猎猎翻飞,像极了那年除夕孟文庄教他写的第一副春联。
    十七岁的少年握紧旗杆,掌心旧茧与新伤叠成沟壑,却再无人会往他手里塞温好的黄酒。
    当夕阳坠入瓮城时,苏珏的白驹终于踏碎了最后一道鹿砦。
    城头&quot;李&quot;字帅旗只剩半幅残帛,在硝烟中飘摇如招魂幡。
    他仰头望去,垛口处新砌的墙砖泛着暗红——那是阵亡将士的血浆。
    &quot;开闸!&quot;城楼上传来金铁相击般的嘶吼。
    千斤闸轰然升起的刹那,苏珏看见李书珩扶着断枪立在血泊中。
    李家父子的银甲早已看不出本色。
    可他们还活着,三国联军也被击退。
    眼见历史没有下笔残忍,李家父子摆脱了死亡的命运。
    苏珏只觉得之前一直吊着的一口气陡然松懈。
    命运,终于眷顾了他一回。
    万千思绪,千万言语,一开口,只化作一句颤抖的文字,“王爷,苏某来迟……”
    第238章 溯洄从之
    “王爷, 苏某来迟……”
    苏珏如释重负。
    他滚鞍下马,衣袍下摆扫过青石缝里半截断枪,银甲碰撞声惊起城楼檐角栖着的寒鸦。
    &quot;臣擅作主张, 罪该万死。&quot;
    苏珏单膝跪地,掌心贴着染血的青砖。
    他闻见铁锈味里混着金疮药的苦涩,听见自己声音在瓮城的回响里层层剥落, &quot;王爷, 冀州自立之事是臣先斩后奏, 当时情势危急, 臣自作主张于冀州自立朝廷,又擅自带兵驰援,还请王爷降罪……&quot;
    &quot;苏先生, 快起来。&quot;
    李书珩的手按在苏珏肩甲上, 轻轻将他扶起,&quot;苏先生不用在乎那些虚礼。&quot;
    他的鬓角还沾着砂砾,笑纹却已从眼底漾开,&quot;早晚都会有这一天, 苏先生不必觉得僭越。&quot;
    “王爷……”
    心神一时动荡,苏珏险些没了力气, 他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恍如隔世。
    浩浩荡荡的几万兵马, 如今只剩三千。
    可见战况之残酷, 所幸历史的残忍终于眷顾他们一次。
    “苏先生, 今夜一起为兄弟们送行吧。”
    李明月哑声开口, 语气里也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是。”
    夜色逐渐漫上城堞, 夜风卷着火把的噼啪声掠过校场, 李书珩将酒坛重重砸在祭台上。
    &quot;敬英魂!&quot;
    李元胜的吼声震得火把都在摇晃, 浑浊的酒液渗入青石板,蜿蜒成无数道泪痕。
    之后,嘉峪关内响起李书珩安魂的琴音。
    待这一切结束,苏珏在瓮城角落碰到了陆明。
    他抱着断成两截的银枪坐在马料堆旁,听到脚步声慌忙抹了把脸,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quot;苏先生……&quot;
    &quot;尝尝这个。&quot;
    苏珏从袖中掏出油纸包,海棠酥的甜香混着桂花蜜溢出来。
    他顺势坐在陆明的身侧,语气温柔舒缓, “小苏元特意留给你的,吃些甜食,心情会好一些。”
    “苏先生,我不怕死,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死这么多人……”
    陆明接过还热乎的海棠酥,面对苏珏,他不自觉的说出了心里话。
    “因为人心不足,天下不定。”
    苏珏的声音很轻,却让陆明醍醐灌顶。
    “苏先生,我,我是不是……”
    “小陆明是英雄,待回了冀州,我们一起给你师傅新婚祝贺,好不好?”
    苏珏的眼里满是憧憬,陆明被他带动,顿觉心情开阔。
    是啊,他还要喝师傅的喜酒呢。
    子时三刻,苏珏被请到了李书珩的营帐里。
    他刚一进去,李书珩便起身热茶。
    二人有许多话想说,却一时不知从何开口。
    &quot;报——!&quot;
    斥候的马蹄声撕破黎明,惊飞了檐下避寒的麻雀。
    李书珩展开军报时,苏珏看见他拇指在蜡封上顿了顿——那是冀州特制的青麟纹,纹路间还凝着北疆的寒霜。
    &quot;本王与父亲先行返回冀州。&quot;
    李书珩将密信凑近火把,跳跃的火光在他眉骨投下深深阴影,&quot;苏先生,还请你与明月一起清点粮草,伤兵就地安置。&quot;
    他突然笑起来,&quot;待回了冀州,本王与苏先生再彻夜长谈。&quot;
    “好,一言为定。”
    残月西沉,苏珏站在城垛前望见李家父子的马队化作天边黑点。
    小苏元沉默着往陆明的手里塞了个温热的油纸包,转身时甲胄擦过墙砖,发出生铁相撞的铮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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