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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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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uot;世子要学什么?&quot;
    烛火哔剥间,苏珏忽问。
    李安甫将镇纸压在策论上,眼底映着跳动的焰心:&quot;学先生的刀。&quot;他取下梁冠,乌发如瀑泻在绯红的世子服上,&quot;却不知先生可愿为安甫铸鞘?&quot;
    更漏声里,苏珏望着案头玉蝉。裂璺处渗进朱砂,仿佛冰层下蜿蜒的血脉。
    他想起那日临江大牢铁窗割碎的月光,想起被张鹏焚毁的谏草,最后竟低笑出声:&quot;臣的刀,早断了。&quot;
    李安甫却已执起《洗冤录》,就着烛火细读。
    雪光映得他侧脸半明半暗,恍若十年前跪在临江县衙心死如灰的那个青衫少年。
    苏珏闭目嗅着茶香,忽觉掌心刺痛,原是玉蝉雕痕深深嵌入皮肉。
    思绪回旋,苏珏垂眸望着玉蝉翅翼上永不干涸的血痕,忽觉北风里掺了嘉峪关的雪粒。
    虽然梦里的一切没有发生,但梦魇仍在。
    夜夜梦里,嘉峪关的一幕幕都在折磨着他。
    梦里是天顺十九年冬,十万鲜卑铁骑踏破伽蓝城的前夜。
    城头烽火把夜空烧成赤红色,陆明的白袍浸透血污,却仍死死攥着半截断剑。
    箭雨穿透他左肩时,怀中玉蝉被热血浇透,从此再擦不净那道裂痕。
    总是那片让人绝望的战场。
    尖锐的箭啸,层叠的尸体,惨叫声喊杀声不绝于耳。
    只见李书珩勒紧缰绳,冲进燃烧的豁口,一路踏雪追击着敌人。
    与之前的梦境一样,苏珏顾不得什么,一直跟在他的后面。
    一路上,血光如渊,凄惨无比。
    而其他人,照样是看不见苏珏的。
    一身玄衣的武将用长枪将李书珩挑落在地,摔倒的坐骑重重地压住了他的腿。
    李元胜第一时间冲上来,奋力将他从马下拖出来。
    脱困后,李书珩旋即加入战斗,敌人虽然陷入绝境,却悍勇异常。
    一次又一次,刀光剑影,声嘶力竭。
    李书珩的弓箭被削断,眼看敌人的剑光落下,苏珏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想替他挡住攻击。
    血剑从苏珏的身体穿过,毫发无伤,却落在了李书珩的右肩。
    李书珩吃痛一声,却还是一刀砍上敌人的脖颈,鲜血混着雪水冲在苏珏的脸上。
    这一刻,他无比清醒。
    “陆明!”李书珩喊了一声,“去破南门!”
    “是!”
    陆羽浑身是血地从人堆里跳出来,带着一队人马冲向南门。
    苏珏也紧随其后,他还是想阻止这场折磨他的噩梦。
    可,哪里有这样的机会?
    敌人众多,又没有援军,一次又一次,梦里都是一败涂地。
    又一次跟着陆羽来到了李书珩口中的南门,仗着所有人看不见,他登上城楼俯瞰全景,其中原委越发清晰。
    是西楚,元夏,鲜卑共同划定的分界嘉峪关!
    再往前,是西楚的天然屏障——伽蓝城。
    此处地势险峻,却也易守难攻,如今看来,是攻守易形了。
    眼见敌军越来越多,李书珩他们早晚会撑不下去。
    可苏珏也很清楚,他这是在梦里,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亲眼看着历史结局的上演。
    只是这一次,更加清晰残酷。
    一波又一波的敌军杀了上来,李家父子带来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
    此时,人数已经不到三千。
    苏珏心急如焚,他一次又一次的想捡起地上带血的武器。
    然而每一次都是徒劳。
    日落,日升,昼夜更迭,硝烟弥漫。
    南门久攻不破,陆羽还是倒了下去,李家父子和一众士兵终是力竭,可敌军还在不断扑上来。
    李书珩抹去眼前的血污,抓起身边的断箭,用力扎入身边掐着陆明脖子的那名敌军的后心。
    之后,故事再次来到了熟悉的终点。
    李家父子相继倒下,战死沙场。
    一时间,天地寂静,万物无声。
    苏珏如一缕幽魂游荡在战场上,四周还在厮杀,尸体堆积如山,寒鸦徘徊不去。
    “为什么?为什么?”
    苏珏一遍又一遍的问着,可惜,没人能给他一个答案。
    无奈,烽火连天,杀声震天。
    &quot;嗒&quot;的一声,黑子叩在星位。
    李明月执起茶筅击拂茶汤,看着雪沫浮起又沉下:&quot;苏先生,该你了。&quot;白瓷盏推至棋盘边沿,恰停在&quot;天元&quot;之位。
    苏珏将佩剑横置膝头,两指夹起黑玉棋子。
    他落子时总爱用拇指摩挲棋面,像是抚摸剑柄的缠绳。
    三枚黑子连破边角,在纵横十九道上撕开裂口,恰如当年那支直插栾城腹地的奇兵。
    &quot;兖州王上月纳了第三房妾室。&quot;李明月忽然开口,白子轻巧截断黑棋去路,&quot;听说那女子是扬州盐商的庶女。&quot;
    茶烟袅袅升起,在他们之间织成朦胧的纱帐。
    苏珏望着棋盘上渐成合围之势的白子,忽然想起去岁在渭水畔见过的渔网——细密银丝缀着青蚌壳,看似脆弱却能兜住百斤重的鲟鱼。
    &quot;青州盐铁使昨日递了辞呈。&quot;黑子重重敲在&quot;三四&quot;路,震得茶汤泛起涟漪,&quot;说是旧疾复发,要回老家养病。&quot;
    棋子落枰声惊飞了檐下栖鸟。
    李明月注视着惊惶逃窜的雀影,想起前世楚云轩赐给府兄那杯临行酒。
    琉璃盏边缘凝着霜花似的毒沫,恰如此刻茶盏边缘的雪沫。
    他突然捏碎掌中白子。
    碎玉刺破指尖,血珠滚落在青石纹路里,蜿蜒成赤红的河。苏珏瞳孔微缩,剑穗上的玉蝉在风里轻轻摇晃,将血腥气送往更深的记忆。
    那是个飘着鹅毛雪的冬日。
    他一路奔袭至嘉峪关,却还是没有阻止悲剧的发生。
    那一战的结果太过惨烈。
    他跪在嘉峪关城头,看父兄的残破战旗被鲜卑人挂在矛尖戏耍。
    血水顺着城墙砖缝流淌,在关外冻土上开出猩红的冰花。
    后来他在尸堆里扒出陆羽时,那人后背插着七支狼牙箭,掌心还攥着半枚带血的玉佩。
    他记得,那是方小姐送给他的。
    二人彼此约定,待陆羽凯旋,便结成连理。
    可陆羽的尸身永远留在了嘉峪关,方小姐也守着自己的商铺,用一辈子回忆与陆羽的点点滴滴……
    &quot;侯爷?&quot;
    李明月猛然惊醒。
    苏珏的剑穗仍在摇晃,玉蝉翅尖正指向北方的天空。
    他低头看着棋盘,发现自己无意识间竟用血指画出了嘉峪关的地形。
    &quot;报——!&quot;
    急促的马蹄声撞碎暮色。
    青衣信使滚落马鞍,怀中密信染着刺目的朱砂印。
    李明月瞥见信封角落的雁翎标记,那是他们埋在榷场的暗桩。
    秋风突然变得暴烈,卷起满地梅枝残屑。
    苏珏的剑已出鞘三寸,寒光映出来人颈间青紫的勒痕——那是被牛皮缰绳反复摩擦留下的印记,唯有日夜兼程八百里才会如此。
    &quot;北境十七榷场……&quot;
    信使嗓音嘶哑如锈刀刮骨,&quot;三日间马匹交易骤增五倍,其中七成是未烙官印的突厥战马。&quot;
    李明月指尖的血滴在&quot;嘉峪关&quot;三个字上,渐渐晕染成鲜卑王旗的颜色。
    他忽然想起楚云轩登基那日,曾将一柄镶满珊瑚的匕首刺进白虎皮——那畜生的眼睛也是这般血红。
    ……
    李明月将染血的密信按在棋枰上,苏珏的剑锋已抵住信使咽喉。&quot;榷场往北三十里就是鲜卑敕勒川的牧场。&quot;
    他指尖划过血染的地形图,&quot;上月互市刚过,哪来这么多战马?&quot;
    茶盏突然迸裂,冷茶渗进青石缝隙。
    信使哆嗦着掏出半枚青铜虎符:&quot;马贩左耳都戴着狼牙环……他们在河滩埋了这个。&quot;
    符节上&quot;云中督造&quot;四字让苏珏瞳孔骤缩——这正是两年前叛军围攻北郊大营时丢失的军符。
    &quot;看秋收账册的时辰到了。&quot;
    李明月忽然拂袖起身,碎瓷片在暮色里闪着幽光。
    当他跨过月洞门时,秋蝉尸体正巧跌落肩头,蝉翼折断的声响让他想起前世城破时百姓摔碎的陶瓮。
    ……
    紫宸殿的青铜丹炉吐出青紫色烟雾,楚云轩用金钳拨弄炉中灰烬,忽然轻笑出声。
    跪着的钦天监正使后背渗出汗渍——陛下袖口露出的根本不是丹药,而是烧成焦炭的绢布残片,隐约可见&quot;冀州&quot;&quot;粮仓&quot;字样。
    &quot;荧惑守心之象,该当如何?&quot;
    楚云轩忽然发问。监正盯着炉中闪烁的火星,想起三日前被扔进兽苑的户部侍郎:&quot;天象主兵戈,宜……宜遣重臣镇抚四方。&quot;
    楚云轩将灰烬撒向冀州方向的沙盘,看着黑雾笼罩黄河九曲:&quot;传旨,命太仆寺调拨陇西马场三千驹,犒赏冀州边军。&quot;
    当值的内侍没看见陛下碾碎袖中玉蝉的动作,那正是已故太子剑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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