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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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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在长,先生也在长。
    说起来,再过两天就是先生十八岁的生日了。
    他在看蒲听松,蒲听松也在看他。
    良久,蒲听松用左手比量了一下,轻笑,“不错,有为师腰高了。”
    “奶没白喝,不过小弃言还需加把劲,争取再多长长才行。”
    江弃言没有答话,只是微微抿唇,随后偏过头去。
    “怎么?”头顶盘旋着长长的叹息,“为师哪句话又惹着小弃言了?”
    他还是不答,眼眸中却有情绪在流转。
    “又不说话了”,蒲听松把他拉近了一点,手扶着他脸板正,“谁惯的你这般乱发脾气?嗯?”
    “你。”
    江弃言简短的答完,心脏处跳动的幅度又微微增大了一些。
    他,好像是病了,得了心疾,或者干脆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只要靠近,或者多说几个字,心脏就想要破膛而出。
    破膛而出,人会死的吧?
    江弃言越发抿紧了唇,“没有。”
    “没有什么?”很轻柔的声音。
    却像颗沉重的石子,轻易给努力维持平静的心湖荡起涟漪。
    “没有…没有发脾气……”
    蒲听松刚松开他的脸颊,他就把脑袋又偏开。
    可他的脑袋已经偏开,眼睛还是控制不住右移。
    视线落在腰腹处,只触及一瞬,他便慌乱地又将目光移走。
    他,究竟怎么了?
    “我……我要看书”,江弃言已经走上了台阶,却忽然停住了脚步,深吸一口气,“不许跟来。”
    他看着前不久换上的琉璃窗,窗上有两个人的投影。
    先生好像知道他在窗户里看自己,刚好对着他的视线落点宠溺地笑了笑。
    不行了……
    江弃言正打算捂住胸口,反应过来先生也能在窗户里看到他,怕被看出端倪,又放了下去。
    他深呼吸几次,心绪刚刚平静下来。
    “如此,今日书房便归你。”
    一句话,前功尽弃。
    病状好像又加重了些,他落荒而逃,不敢再多停留。
    关上门,他背靠着门轻轻捶了锤胸口。
    良久,他才把一口气顺过来。
    他站稳身体,在书架前寻找。
    《伤寒杂病论》么……好像没有符合的症状……
    还是看一看《黄帝内经》吧……
    江弃言把书抽出来,走到小桌前。
    他忽然皱了皱眉。
    这桌子……有点小了。
    最近长得太快,桌子还是从前那张……
    “砰——”
    书骤然从手中摔落,砸在桌上。
    这桌子这么小,现在的他坐了一会都觉得有些不舒服了。
    先生陪他一坐就是五年。
    不是五天,不是五个月,是五年。
    心脏忽然猛跳了一下,甚至,有些抽痛。
    先生从来都没有表现出难受,而他,他就迟钝到这样的地步,任先生为他受了五年委屈……
    江弃言眼眸中的光黯淡了一点。
    他太笨了,很多事情,不需要先生刻意去瞒他,只是不点他,就可以让他很久很久都不能察觉。
    江弃言拿着书,走到堆了奏折的大书桌后面,坐下。
    他手指轻轻划动书页,在翻到某一页时,瞳孔骤然收缩。
    心火烧,五脏焚,火毒入髓,不治之症。
    病者常伴有心悸、神乱、梦遗、食欲不佳,或烦躁不安之症。
    多发于秋季,用药缓解疏导,可多活几年,否则待次年夏至,地火旺盛牵动心火,热血上脑,淤血而亡。
    他……要死了吗?
    江弃言呆坐了一下午,直到黄昏降临,他才接受了这个沉重的事实。
    门扉轻轻叩响三声,蒲听松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就朝里拉开,一个影子撞进了怀里。
    力道之大,甚至都让他因为惯性后退了半步!
    “最近不是总躲着为师么”,蒲听松想把人拉出来,拉了一下,环着他腰的人还是一动不动。
    他轻叹一声,“这般却又是为何?”
    “如果……”江弃言却没继续说,只是把脑袋深深埋进先生小腹处,“先生什么时候摆生辰宴?”
    泪水悄悄打湿了衣襟,这应当是他陪先生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吧?
    “差不多后日吧。”
    先生的掌根忽然抵在了他的额头上,推得他不得不仰起头。
    他看见先生的笑眼里似有桃花盛开,“什么书这么难?看不懂也不用跑出来抱着为师哭吧?”
    “为师帮你看看?”
    心脏再度一跳,他闷声,“不。”
    “为师好奇。”
    “我不。”他把胳膊收紧。
    “你乖一点”,似有一声喟叹,“松松手,为师腰够细了,再让你缠细点,搞不好风一吹就要断了。”
    “我不。”他把手收更紧。
    “到底是怎么了?给为师说说?”
    一顿,补充,“为师不想听你说不。”
    于是他就干脆不说话了。
    沉默良久,蒲听松摇摇头,“小时候怪可爱的……”
    面前的身子忽然一紧,蒲听松感受到他的僵硬,无意识的笑了笑,“没说你现在不可爱,只不过……”
    蒲听松低头看小孩偷偷竖起的耳朵,跟个偷听的小兔子似的。
    他笑笑,“你最近好像不怎么乖。”
    怀里的脑袋扎深了一些,就在蒲听松以为他不会答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极细微的声音。
    “我…我乖。”
    “那与为师说说,方才又是为什么哭?”
    怀里人又没声了。
    蒲听松叹息一声,“松手了,为师牵你。”
    他便依依不舍松开,又紧紧抓住先生的手。
    一直走出很远了,他才轻声,“我不喜欢菊花,先生要送就送桃花。”
    “这可是个难题,秋日里为师上哪去寻桃花……”
    蒲听松思索片刻,无果。
    便对着他有些无奈道,“等春上为师在院里种好不好?”
    他不答,声音却带了一丝哽咽,“带糕点的时候,多带点枣泥糕,我喜欢吃。”
    “弃言”,蒲听松忽然蹲下身,把他拉到身前,“有点奇怪,你在对为师嘱托什么?”
    “没有。”他低着头,克制着想要往下掉的眼泪,“我不太舒服,晚膳想在房里吃,先生带饭的时候,也带一些糕点……”
    “不舒服?”蒲听松神色一下凝重起来,“手,给我。”
    “没事,只是有点感冒”,江弃言吸了吸鼻子,装作鼻塞的样子。
    绝不能让先生给他把脉,先生如果知道他要死了……
    江弃言把手藏进袖子里,轻声,“我回房了。”
    蒲听松若有所思看着江弃言离去的背影,眸底担忧逐渐加深。
    他想了想,折返回去,进了书房。
    江弃言看完书就放回了架子上,却没多注意顺序。
    痕迹很明显。
    蒲听松面色凝重抽出那本错了位的《黄帝内经》。
    他一页页快速翻页,直到看到某页被眼泪打皱,就停了下来。
    绝症……
    怎么会这样……
    蒲听松手指猛然攥紧,许久后,阴沉的脸色才平复。
    没事的,这书都多少年前的古人写的了,当时不能治,现在还不能治么?
    既然知道是火毒,那他便叫人去寻些下火的神物,怎么着也……
    蒲听松忽然想到了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那里有一块寒玉,是他出生的时候母亲挂在他脖子上的。
    那是母亲给他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念想之一。
    蒲听松在院中站了一会,萧瑟的秋风似乎能增添人对于离别的不舍。
    目光渐渐坚定起来。
    江弃言的命是他的,谁也拿不走!
    没有任何人能夺走属于他的东西,哪怕是阎王爷!
    江弃言坐在桌前,借着灯光,拿着针线织着什么东西。
    前些日子他听见厨娘们聚在一起闲聊,说冬天来了,要给自家夫君织内衫和围巾。
    他就想,他也要给先生织。
    内衫太复杂了,短时间很难学会,但一个胆子大点性格活泼的厨娘教了他围巾的织法。
    他一边织,一边无声落泪。
    先生收到这份生辰礼一定会很开心。
    他只要死前能多看到先生开心,他就特别满足了。
    先生总在笑,可他总有种感觉,那些笑容并没有太多真心。
    先生真正开心的时候很少。
    先生这一辈子太苦了,他……他好想……
    房门忽然被推开,江弃言手忙脚乱拉开抽屉,把还没织完的围巾塞进了抽屉里。
    从前织它的时候,他都会偷笑的。
    如今…如今……
    江弃言匆忙用手背抹了一把泪,他转过身来,一言不发看着蒲听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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