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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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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起身去问暮云,“咱们夫人这是跟姑爷吵架了?”
    暮云摇头,“这我也不知道。”
    鹿微眠进屋就关好门,坐在镜子前拉开自己的领口。
    鹿微眠脸皮薄,这样的痕迹她也不好让暮云她们进来帮她处理。
    好像他们入宫这么短的路上做了什么一样。
    鹿微眠拿出药膏,点涂在痕迹上,也没破皮,但还是一碰就疼。
    她就知道,她弟弟找人撞他车的事情被他知道,怎么可能就轻易揭过去。
    怎么还咬人啊,跟狗一样。
    鹿微眠盘算着日后他招惹她,她也得咬回去才成。
    不过要是比起来,她惹了他,咬一口就能好的话,比起那个让她三天不穿衣服的恶贼要好了太多。
    鹿微眠这么想,叹了口气。
    说来还有边境进犯的危机,封行渊正好也是戍边回来的。
    等日后有机会再与他提起,商讨如何提前找到那个恶贼。
    鹿微眠涂好药,放下药膏。
    深秋入夜,屋内暖炉中蹦出细细的火星。
    火花仿若在屋内少女心口轻爆。
    她指尖颤动了下。
    迷蒙中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封夫人,王上请您去书房。”
    鹿微眠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但屋内脚步声渐进,服侍她起床洗沐。
    她看不见,做什么都需要旁人帮忙,像是一只任人摆弄的玩偶。
    婢女给她换上前日他们王上说好看的衣服,但鹿微眠总是没有安全感。
    她总觉得那件纱衣很单薄,腰间半露薄纱覆盖,两侧坠着宝石和铃铛,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婢女说,这是她们家乡很常见的衣着。
    鹿微眠也才稍微能说服自己接受。
    鹿微眠被扶进他的书房。
    他今日倒是没有难为她,只是让她帮忙磨墨。
    但她大概是把事情想简单了,在失明的情况下,做任何事情的难度都会加倍。
    她一个不小心将墨汁溅在了男人的手上和身上。
    男人悠游道,“阿眠把我弄脏了,怎么办?”
    又是这样不辨喜怒的语气。
    鹿微眠最怕他这般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这个人虽然坏事做尽,但离奇得爱干净,最不喜欢谁弄脏弄坏他精心呵护的一切。
    她一面道着歉一面拿帕子,想要帮他擦拭。
    她刚扶过他的手,就被反扣住,腰身被动地抵在桌案前。
    桌上东西七零八落。
    作为报复,他把她抵在桌边,也把她弄得乱七八糟、一片狼藉。
    身上衣饰宝石铃铛响成一片,鹿微眠阻止不了他,也阻止不了它们发出声音。
    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声音。
    在她筋疲力竭时,他将脏东西尽数挖出涂到了她的手上,完成了他的报复,告诉她,“现在,我们两个里里外外都脏了。”
    他恶劣地评价,“这很公平。”
    “啪”地一声火花细响,鹿微眠神经绷断,骤然从睡梦中惊醒。
    她撑坐起身,睁开眼睛看见了屋内焚烧地火炉与香炉,这才缓过神来。
    眼前一切都清明无比。
    这是梦。
    只是梦。
    鹿微眠环抱住自己,身上一片恶寒。
    也不知是不是刚做了噩梦,她总觉得黑暗中,仿佛有蛰伏的猛兽紧紧盯着她。
    鹿微眠睡不着了,她起身将外面值守的暮云叫进来陪她一起睡。
    暮云百般无奈,推脱着说不合规矩,但还是被鹿微眠拉到了床上。
    鹿微眠自小怕黑,小时候便迟迟不能与母亲分房。
    后来即便是分了房,也有好几年是孙嬷嬷陪着睡的。
    一直陪到及笄前两年。
    偶尔晚上怕黑,还是要拉着暮云暮雨陪。
    孙嬷嬷总是打趣她,嫁了人就有夫君陪,不如快些寻个良婿晚上哄她睡觉。
    但那个时候不想她嫁人会是这般光景。
    暮云比她年长两岁,鹿微眠一直拿她当大姐姐,在她身边会比较有安全感。
    鹿微眠额头抵靠在暮云肩侧,摒弃掉那些混乱的梦魇。
    她白天就不该想那个人。
    怎么会梦到他。
    *
    回门当日,司空府外车马络绎不绝,场面比不上大婚,但足够引人驻足。
    鹿微眠困顿地下车,脚步都有些打飘。
    她在闺中日常睡到午时的人,已经连续三日早起了。
    昨夜又噩梦缠身,她要不行了。
    鹿微眠身形一晃,不得不扶住身侧的人。
    恰好封行渊低头,与她悄无声息地对视。
    鹿微眠有片刻的心悸,撞进少年那双清澈黑瞳,不知怎么的想到了昨天被他咬得那一口。
    封行渊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想要把她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挪开,就听到鹿微眠哼哼唧唧地,“出门在外,你得扶着我。”
    “为何?”
    “夫妻出门在外,理应相互扶持,所以你得扶着我。”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鹿微眠想,他父亲母亲是这样的。
    天底下夫妻也应该是这样。
    封行渊对“夫妻”二字没有什么理解。
    怎么会有一种身份,能将毫无关系的两个陌生人捆绑在一起。
    陌生人就是陌生人。
    生死无关,和他独自过活没什么区别。
    封行渊不理解,但也自觉地伸出手,任由她扶着。
    鹿微眠其实觉得他有点僵硬,但困到不行也没再注意细节,小声嘀咕,“嫁人好累,连个整觉都睡不了。”
    一旁来迎鹿微眠回门的下人,听到这句话脸色有些微妙,离她稍近的婢女甚至瞥见了鹿微眠颈间的痕迹,不由得了然。
    鹿司空和鹿夫人坐在高堂上,听见下人前来禀报。
    二人急切地起身相迎,看见鹿微眠踏进屋来,还是忍着激动和迫切,等他们行礼。
    鹿微眠那日醒来出嫁匆忙。
    如今看到他们,也还是不免会想到她前世那日,全家处斩,只活了她一个的心情。
    鹿微眠控制着情绪,不让他们看出来异常。
    可没说两句话,她就控制不住开始哽咽。
    鹿瑜听着也难受,嗓音微哑,“这几日在夫家是……”
    鹿微眠怕父亲母亲以为她是受了委屈,解释道,“我在夫家挺好的,他们对我也多有照顾。”
    只不过是哭着解释的。
    越哭越凶。
    听起来很没有说服力。
    封行渊坐在旁边,眉眼间兴致盎然。
    大概是觉得这场面有意思,鹿微眠也是一如既往地口是心非。
    明明所嫁非心上人,还想强颜欢笑。
    纵使这些时日,她有些奇怪的举动和言辞,可谁知道她是不是逢场作戏。
    大抵也是觉得这场面尴尬,鹿瑜帮鹿微眠跟封行渊解释道,“小女自小没离开过我们,乍一离家未免娇气了些。”
    封行渊看起来不甚在意。
    毕竟在场的人几乎都默认,鹿微眠此番出嫁,是受了大委屈。
    在夫家想必过得也不那么顺畅,回来才会这般伤心。
    屋内有人心疼,有人看戏。
    对面是她的舅舅,舅母,和鹿微眠的表妹叶心娴。
    屋内嘈杂,叶心娴站在角落里听婢女过来,复述了一遍门口鹿微眠说几日没睡好的话。
    叶心娴打量着鹿微眠眼底乌青,眠颈间还有些暗痕,哭得又难过无比,心下了然。
    看来那合欢散她没白准备,封轸不愧是太子的死对头,想必是把对太子的怨恨尽数发泄在了鹿微眠身上,凌辱折磨。
    也难为她费尽心机差父亲使人让天师编了个由头,促成他们的婚事。
    不过今日临世将星得重用,明日就是灭世灾星被诛杀,全凭她的心情。
    从前在闺阁中,她们也算是闺中玩伴。
    但所有人都喜欢拿他们这对表姐妹比较,他们总是只能看到鹿微眠。
    母亲以皇后之礼培养她,她费尽心思接近太子,没想到太子看上的也是她这个好姐姐。
    自己这般努力都没有得到,鹿微眠什么都没做,她凭什么。
    鹿微眠就该嫁给这个不人不鬼的怪物,相配人下人。
    封轸如今重伤,又是太子死敌,等日后太子登基,鹿微眠难堪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
    第8章 同衾
    叶心娴适时出声劝慰,“今日回门是喜事,表姐还是开心些。我可盼着你回来跟我玩盼了许久。”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从前总喜欢粘着她的鹿微眠,这会儿像是没听见她的话。
    叶心娴并不在意这些小事。
    鹿微眠性子单纯,又是一根直肠子藏不住心事,好拿捏得很。
    就像这门婚事一样。
    她不过动动手指,鹿微眠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得不嫁给这样的下等人。
    鹿夫人叶绾见女儿有话要说,寻了个借口让家里的人先散了,将鹿微眠带进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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